:“你说的是,我娘要是还在,我大概也是这么想。”

    他忽然提到自己的母亲,沐元瑜一怔,去望他面上,见他虽没有明显的忧伤之色,眼神中却掩不住神往,天下的孩子就没有不依恋母亲的,朱谨深在这一点上却是惨,连母亲的面都没见着,想有个回忆的恋想都没有,只能纯靠想象。

    她态度里不由加了两分怜悯的小心翼翼:“殿下,其实您也是一样,先皇后虽然不在,她泉下有知,若感应到您现在好好的,也会心生安慰的。”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和皇爷赌气,怕他处罚我?”以朱谨深的敏锐度,当即察觉出了她的潜台词,道,“无需担心此事,我心里有数。”

    沐元瑜无语了,他这淡定模样,合着根本没拿怼皇帝当回事?

    “我可能快去封地了。”

    朱谨深却紧接着给她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沐元瑜蓦然抬头,吃惊道:“去封地?”

    这个信来得太突然了,滇宁王府不便插手内宫之事,但对于这样官面上的消息还是关注着的,朱谨深是嫡次子,长子有缺,而且缺得比他还严重,除非本朝打算出一个晋惠帝,与西晋比肩,否则朱谨治是没有一点希望的,那么顺位下来就是朱谨深,若不考虑人为逐鹿因素,只按正常程序,他正位东宫的法理性是余下三子中最高的。

    这样一个东宫热门人选,说他要去封地?

    封地去容易,再想回来就千难万难了。

    沐元瑜在跟朱谨深目前为止的接触里,隐隐约约也感觉出一点他对大位没什么兴趣——药都懒怠吃的一个病人,有想当皇帝的野心?那除非当皇帝真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真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仍是吃惊非常。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殿下,这事定了?您还没封王吧?封地更没定,对了,是不是还要先娶妻?”

    “我这样有今天明日不知在哪的人,娶什么妻?何必祸害别人。”对比她的语无伦次,朱谨深态度很平静,“是都没有定,不过想定也快,费不了多少事。”

    沐元瑜还是觉得晕乎乎的:“殿下,这么大的事,您就这么告诉我了?”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朱谨深见她总回不了神的样子,还是改了点口,“也没这么快,总得等到大哥和我加冠后罢,不然我就这么走了,这事含糊着不好看。我和你说,就是我有这么个意思,所以我无所谓和他们怎么样,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这个话沐元瑜倒是懂,只要朱谨深不打算去争皇位,那他就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状态,他再中二再不驯,皇帝只能训斥他几句,关关他禁闭,他这个身子骨,除非皇帝打算断送掉这个儿子,否则体罚是万万不能上的,至多把他封王撵到封地上去,眼不见心不烦,但这本也是朱谨深的打算,他等于并没有任何损失。

    而假使其他想夺位的兄弟们要对付他,那能做到的极致也就是让他封王就藩出局,本朝待皇室亲王一向十分宽宏,除非能给他扣上顶谋反的帽子,不然都动不了他。

    终于消化掉这个讯息,沐元瑜第一件事想起保证来:“殿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朱谨深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先不说也好,不知皇爷怎么想的,加冠一事朝臣们催了好几年了,也没个了局。先再看看罢。”

    本朝皇子加冠不是遵循《礼记》上记载的二十岁,因为皇子加冠有特殊意义,往往会与皇权更迭相连,册立皇太子前,通常会采取行冠礼的方式来明示礼仪,昭告天下,这个年纪通常在十三、十五岁左右,早至七八岁的也有。朱谨治情形特殊,皇帝一直藏着拖着,致使他快二十了还没行冠礼,他不行,他底下的弟弟们就跟着一并拖延了下来。

    再接下去,沐元瑜就不提那些事,只和朱谨深随便闲扯着了——他都无欲则刚了,她还劝什么,就是她自己,要不是有个软肋滇宁王妃,她也不会和滇宁王做低伏小,滇宁王叫她不好过,她有的是法子给他把堵添回去。

    这么没拘束地说话要轻松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时间很快到了中午,沐元瑜还蹭了顿素斋才走了。

    **

    马车在路上不疾不徐地驶着。

    午后时光,沐元瑜有点犯困,头随着车轮的滚动一点一点,将要盹过去之际,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刀三敲敲车壁,嘿嘿的笑声传进来:“世子,要不要出来瞧瞧热闹?”

    沐元瑜惊醒,此时也听到了动静,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笑声兼着一个男人杀猪般的叫声自马车外左手边的方向传过来。

    她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挪到前面去掀开了车帘,循声向外一望,巧了,是熟人。

    那叉着腰立在旁边,挥舞着手臂指挥着几个狗腿子欺负人的不是李大国舅又是谁。

    被围在中间殴打的男子正在奋力挣扎反抗,一时看不清脸面,不过从他的叫声里,能听出不是平头百姓:“李飞章,你疯了,你敢指使人殴打朝廷命官——哎,走开,我的帽子,把我的帽子还给我——就算你是国舅,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目无法纪,本官必要参你一本,哎呦——!”

    男子一边呼痛一边胡乱放话。

    这是条街道的拐角,附近没什么人,零星几个路人见到这豪奴出街横霸的架势也不敢过来劝阻,遥遥指点着看热闹。

    沐元瑜这辆马车停下来还是略显眼的,李飞章很快若有所觉,转眼一看,眼睛一亮:“呦,沐世子!”

    他暂时也不管自己的奴仆了,抄着手走过来,伸脖子向沐元瑜挤眼睛:“沐世子,你猜那是谁?”

    在京的朝廷命官不只千百,沐元瑜这哪来猜得出来?又不知这莽国舅和谁不对付。

    摇摇头,同时意思意思地劝了一句:“我不知道,不过你还是把人放了罢,就算他得罪了你,你这样当街打人,回头必要被御史参劾的。”

    “本国舅怕那起人参吗?”李飞章十分狂妄地放了句话,并且道,“言官专会鸡蛋里挑骨头,无事生非,平地起浪,我打的就是言官!”

    沐元瑜:“……”

    她转眼看看那边的围殴现场,诧异地又把目光转回来:“那是个言官?你敢打言官?”

    同级别的官员里,言官的权力未必最大,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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