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一把甩开她:“把人都带出去,离远点!”

    张嬷嬷把旁人都撵了出去,但自己不敢出去,恐怕他夫妻俩打出个好歹来,劝又不敢再劝,急得只是张着手,唉声叹气。

    滇宁王抓住了滇宁王妃的手腕,有点狼狈地喝道:“你发什么疯,有话不能好好说。”

    “呸,你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还装什么样!”滇宁王妃打从前夜听到沐元瑜跟她的分析以后,一口气就一直憋着,憋到如今再也忍受不了,全冲着滇宁王发泄了出来,眼睛通红地瞪他,“沐显道,你不用狡辩,我也不同你说那么多——你没想对付瑜儿,根本就没必要绕过我把她召回来!”

    这一句是问在了滇宁王的七寸处,刀土司是滇宁王妃的亲爹,她都不觉得需要女儿亲身祭拜,难道他这个女婿会对岳父有什么更浓重的深情厚谊不成?

    “我——”他到底心虚,就说不出话来。

    滇宁王妃有话说:“瑜儿有一句话叫我带给你。”

    滇宁王听她的口气平缓了一点,不似先前疯狂,以为她气发得差不多了,心下暗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放开她的手,道:“什么?”

    滇宁王妃道:“瑜儿说,倘若王爷一定不想复她县主的身份,可以。”

    她盯着滇宁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下一句,“世子这个敕封,她觉得更好。”

    滇宁王脑中一嗡,脱口道:“胡闹!”

    当年不过权宜之计,她一个姑娘家——怎会真有这样的野心!

    “瑜儿胡闹不胡闹,不在她。”滇宁王妃冷道,“在王爷。”

    滇宁王自然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就是在威胁他,不给沐元瑜县主,她就要直接出手抢世子了。

    不,算不上抢,她现在本来就是。

    若是别的女儿跟他放这个话,他全然不会放在心上,恐怕还要嗤笑出声,一个丫头,想夺滇宁王府的正统,如同痴人说梦。

    但他现在一点笑不出来,沐元瑜站在跟他对抗的位置上,已然如同一个合格的对手。她要霸住世子之位不退,那就真的能给他制造障碍。他当然不至于怕,但他会很头疼。

    滇宁王沉默良久,终于道:“我知道了。”

    他放下滇宁王妃的手,转身要走。

    滇宁王妃倒叫住了他,道:“还有一事,瑜儿是跟她替二殿下找的一个大夫一起走的,王爷最好去跟阮钦差解释一下,王爷知道瑜儿找到了大夫,十分替二殿下关切,所以赶紧催着瑜儿上京去了。”

    滇宁王:“……我还得替她圆这个谎?!”

    滇宁王妃冷笑道:“王爷不想说可以,那就随便阮钦差猜测去罢。横竖我是无所谓的。”

    滇宁王的心虚全化成了憋火,也没心思问哪弄来的大夫,他终究不靠皇子立身,那病秧子殿下的贵体跟他没多大关系,憋屈着一张脸走了。

    **

    滇宁王还是想错了,沐元瑜留给他的那句话其实不是单纯的威胁。

    她已经真的打算这样干了。

    这个念头她以前就隐约浮现过,但态度不算坚定,因为她不确定自己可以扮一辈子男装而不为人看穿,随着年纪增长,她的身体发育,会生出来各式各样的不便。

    就她本人来说,她对权势也并没有多大的渴望。

    但现在她不得不生出这个野心来,因为滇宁王太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沐元瑜不惮于将这一点坦白给滇宁王——她知道他一定不会真的相信,她是个女儿,在滇宁王心里,那就是不可能,他有了儿子,她就该让位,她自己本身怎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头?

    所以她敢直说出来,要挟他消停一点。

    沐元瑜乔装离开的十日后,才放缓了脚步,走一走停一停,在一座大城里等到了她后续追上来的护卫和丫头们,恢复了正常的上京步伐。

    先头一时快一时慢,她跟护卫们是习惯了,但李百草一个老神医被拉扯着有点吃力,现在人齐了,沐元瑜真心实意地去跟他赔罪:“老先生,你有什么要求,都只管提,我这里有人做事了。”

    李百草道:“放我离开。”

    “……”沐元瑜面不改色地道,“除了这一点之外。”

    李百草就白了她一眼:“小小年纪,牙尖皮厚。”

    沐元瑜叫他骂了也无所谓,她对于自己的错向来很肯承认,心情一点没受影响地走开了,拨了两个护卫来,专门照管他。

    这么过了小半个月后,李百草不知是不是气消了,一日中午他们在官道旁一条小溪边停下来,吃点干粮时,他主动走到了沐元瑜身边。

    此时护卫们三三俩俩散在马车周围,沐元瑜蹲在小溪边,见那溪水十分清澈,正欠起身要去洗一洗手。

    “少年人,当注意些保养,不要胡乱往冷水里伸。”

    沐元瑜的动作一顿。

    她转回头来,对上了李百草若有深意的眼神。

    他不是那样养尊处优的老人家,多年风餐露宿,令他的眼角生着深深的皱纹,眼皮耷拉下来,但掩不住其中的神光湛然。

    沐元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多谢老先生关心,我没有这样娇惯。”

    李百草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些人,有时将我当作了神,我真说了医嘱,又不当回事。”

    他不再管沐元瑜,背起手往护卫们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开。

    沐元瑜心中剧跳,站起身追上去,低声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都说出“医嘱”来了,她很难说服自己再装糊涂,她昨晚刚来了月事——她不知道这神医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从他的口气,他显然已是确定了这件事。

    李百草笑了笑:“世子,你有这桩要命的秘密,就该躲着我走才对。我见你第一眼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没想到沐氏敢这样行险,所以还以为是老头子年纪大了,糊涂了。”

    他踩在松软的草地上走着,慢吞吞地接着道,“直到今日早上。你大概不知道,老头子虽然老了,鼻子还算灵光,你身上飘出的血味,对老头子来说,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羚羊躺在老虎面前一样显眼。”

    沐元瑜:“……”

    这扎心的比喻。

    李百草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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