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现在我成功走脱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挨皇上罚呢。”

    滇宁王听她这个话音,狐疑起来:“他为什么帮你?”

    “我们处得好啊,父王原先不是知道?”

    “你不要避重就轻,我还没有老糊涂到这个份上。”滇宁王眯了眯眼,“你许诺了他什么好处?——你说出来无妨,我不是不知回报的人,他放你一条生路,不论为了什么,沐家总是承他的情谊。”

    “没有,父王以为我一个假世子,可以许诺什么打动皇子殿下,以抵消他惹怒皇上的坏处?”

    沐元瑜不是有意隐瞒,不过她以为“以身相许”那一出是不能算的,她的出发点与其说是报恩,更准确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分离的念想,从这个角度,那一夜到底谁给了谁好处,其实说不清。

    这一问问倒了滇宁王,的确,朱谨深就算想拉拢他这一支势力,然而同时却重重得罪了皇帝,付出跟回报根本不成正比,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不要说那些了,总之我已经回来,父王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是。早日将余孽连根拔起,在皇上那里有个过得去的交待,这一次危机,才有消弭的可能。”

    沐元瑜这个话是直奔重点而去了,她面上没有提过,心下其实一直着急朱谨深现在在京中的结果。

    从比较乐观的角度想,如果她最终免不了都是露馅,那露在现在,比露在将来要好,不单是因为卡在余孽显形南疆离不了沐氏镇场这个关口,同时对皇帝来说,他被儿子欺瞒两三个月,跟被欺瞒两三年乃至更久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前者他会震怒,但怒过之后,也许还能有个冷静;后者的话,寻常父母尚且不能接受被欺瞒上那么久,何况一个皇帝。

    皇帝会因此直接失去对朱谨深的所有信任。

    这是朱谨深智多近妖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而如今,事情还没有到最坏,她加把劲,将功折罪把在南疆搞事的余孽扑灭,既是为了滇宁王府,也是帮朱谨深一把。

    证明他冒险放走她,起码不是做了个赔本买卖。

    滇宁王沉默片刻,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这一团乱麻里,当务之急确实是抓捕余孽。

    他就道:“搜捕余孽的队伍一直没有停下来,还有追查柳氏那贱人的,以及褚怀波的——”

    “等一等,”沐元瑜十分惊讶,有点无礼地打断了滇宁王的话,“父王,此事与褚先生有什么关系?”

    褚怀波就是教导她书文的先生,很会教导人,她当年上京时,一度还想把他弄去给沐元茂来着。

    滇宁王又沉默了一下——他实在觉得没面子,当着女儿的面都有点说不出口,过一会才道:“他也失踪了,跟柳氏是前后脚,我看这两个人是脱不了关系!”

    说着,他苍老的面孔有点愤怒地扭曲起来。

    莫怪他想不通,要说来历,柳夫人和褚先生都是他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掉的,该再可靠不过,结果他身边的柳夫人靠不住,放在女儿身边的教书先生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以为水泄不通的滇宁王府,硬生生叫人钻了两个空子,能不生气嘛。

    沐元瑜:“……”

    她都不大想得通,褚先生也是余孽的人?

    她跟柳夫人的接触不多,无非晨昏定省时要去清婉院,有时捎带着见一见,但跟褚先生从前是每日都要相处的,褚先生的学问一点也不打折扣,比皇子学堂里那些讲官都不差,这样的人,居然也是余孽培养出来的钉子?

    “父王,您这样说,有任何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滇宁王的疑心病此时正是最顶峰,看好人都能看出两个黑点,何况是褚先生这种无故失踪的,“他这个时候没了影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瑜儿,你先去歇一歇,我这里有一些各路人马查探的资料,你搬去暂且看着,过几日看好了,正好也把身份换回来,只说你本人也回来了。别听你母妃胡闹,这时候岂是你做女儿的时候。”

    在正事上,沐元瑜的意见跟滇宁王还是一致的,点头道:“是。但‘妹妹’被找回来的消息瞒不住府里的人,倘若我刚回来就不见了,孟夫人等难免要问起来,父王以为我当如何说好呢?”

    滇宁王冷道:“没有什么孟夫人,都已送到庄子上了。我如今没有精力去一个个查她们,待余孽事了,若她们没有嫌疑,再接回来罢。那庄子上样样俱全,也委屈不了她们。”

    沐元瑜一愣之后也就懂了,滇宁王这是因柳夫人而疑上身边所有的女人了,连生育过的孟夫人等都不例外,从他的立场讲,这么做不算错,也符合他的为人。

    而对她来说,也是省了不少事,她是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了,就点头应道:“是。”

    她要出去,滇宁王叫住了她,格外多说了一句:“父王如今这个模样,你见到了,这许多事情,多要依靠你了。你接手那些人马后,别的还在其次,最要紧的第一桩是查柳氏贱人跟——跟她带走的孩子,查到了——”

    他依在床头,用力闭了下眼,下一句话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沐元瑜有耐心地等着。

    窗外细雪无声,室内温暖如春,滇宁王的脸色挣扎出了一层薄薄的潮红,终于道:“格杀,勿论。”

    沐元瑜微微扬了眉。

    滇宁王睁开了眼,但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前方,眼神其实没有焦距,自语着道,“沐氏的大好基业,倘若一定留不住,宁归于朝廷,不能送与余孽。我这么做,总算不是全然的对不住泉下祖先了……”

    他的声音飘忽着,好像是说给沐元瑜听,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沐元瑜肃了脸色,躬身道:“是。孩儿明白。”

    ☆、第148章

    沐元瑜没怎么歇息, 隔日一早就开始抱着滇宁王处取来的资料看起来。

    滇宁王病倒,后院女人一扫而空,滇宁王妃的日子是前所未有地舒心起来, 见到沐元瑜一刻不闲,她很是心疼:“瑜儿,何必这样着急, 我看这些贼子翻不出多大浪来,你多歇两日,不怕什么。这都是你父王惹出来的乱子, 等过一阵子他病好了,叫他自己收拾去也罢了。”

    沐元瑜笑道:“拖下去会更加麻烦。我看那边布局如此深远,恐怕所图不小。”

    外面的事滇宁王妃是不大懂的, 她只把持着王府内的一块,见此只能道:“好罢,你自己当心着身子, 不要太操劳了。”

    甚是遗憾地转身去了, 暂时打消了叫绣娘来做上无数华服的念头,只是让厨房每日都变着花样做些好菜给沐元瑜好好补一补身子。沐元瑜的下巴尖起来是年长之后的自然发育,但在她做母亲的眼睛看来,那必须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亏了嘴了。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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