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看看水都烧好没有,咱们早些伺候娘娘梳洗,水要烫一点,泡一泡主子一晚上才能暖和,还有汤婆子、姜茶都备好。”玉奴低声对排云道。

    然后她去门口巴望着,看叶辰朝有没有过来。

    一鹤跟着我进了殿内,轻声细气说着他找前边伺候的太监们打听到的事。

    “今个儿工部李大人、御史章大人下朝后,就去了御史台,拟了一份奏折,去上书房外等候皇上召见。皇上那会儿都来了咱们宫里,纪公公硬生生晾了二位大人一个时辰,见着实在瞒不过,才过来通禀。”一鹤眉目低垂,语气也不带一丝起伏,像是陈述一件尤其普通的事,但是我却心头一震。

    前朝和后宫本身就能算作两个系统了。妃嫔们不能私|通外臣,哪怕自家兄弟在朝为官,也少有能面见的时候。如我,如允妃。我们都有兄弟在朝围观,但是却不能召亲人入宫觐见,毕竟若是冲撞了别的妃嫔可怎生是好?要么则是地位不够。再者,本朝立纲之初就严令后宫手伸到前朝去。

    但是太监,就是这个宫里的不定因素。

    伺候在皇帝和妃嫔,大太监们也都是会识文断字的,可不能因为他们是宦官就小瞧。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多有能人。

    许多叶辰朝身边的人是有妻有子后才净身入宫的。原因是前朝竞争激烈,从太监中晋身,比前朝甚至更快。同样是给皇上做事,哪怕身有残缺又如何?休沐日出宫去,照样也是有妻有子。

    我身边的太监,却能不动神色打通叶辰朝身边的路子,是我始料未及的。

    “皇上进去的时候,神情倒是冷冰冰的,与二位大人密谈半小时后,倒是看了许久的奏章。”一鹤将声音压得很低,“皇上一个人在上书房里发了会儿火,不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来咱们宫里呢。”

    我道:“他爱来便来罢,这宫里终究是他的地盘。”我定睛看了看一鹤,问他:“你进宫多少年了?”

    “回娘娘话,奴才八九岁时就进宫了,最开始是在尚仪局学规矩,后来被调到主子们身边伺候,迄今已经十五年了。”

    我勾唇角笑:“那是挺久的了,宫里这些伺候的,都是你徒子徒孙了吧。”

    一鹤露出一个矜持的笑。

    宫里头的辈分,都是按照职位来叫的,一鹤作为皇后宫中的太监总管,前来主动伺候他,认他做爸爸、爷爷的人定不在少数。

    “这些事儿都暗中做,别叫皇上知道了。”我轻声叮嘱他,“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外头的事就都交给你了,日后咱们宫里添丁,你也多多看顾吧。本宫没那个劲头了。”

    “娘娘尽管吩咐。一鹤在所不辞。”

    我打量着呆了三年的未央宫,觉得这里实在大得有些空旷。

    作为一个不贪心的皇后,我也许又太贪心了一点。

    玉奴她们前来服侍我梳洗后,叶辰朝还是来了。“见过皇上。”我领头对他屈膝行礼。他脸上的笑,像是糊上去的,见我那般动作形态,虽然勉强勾起了笑,嘴角却耷拉下去,眼教也是愁苦地吊着,上前来要扶我,道:“你不必这样的。”我却已经撑着慢慢起来了,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六个多月大的肚子,隔在我与他之间。我将他推开,一手扶着腰,一手放在肚子下捧着,道:“皇上,医婆、奶口都选好了吗?”

    他随着我一道往里走,道:“俱已安排好,你且放心。”

    紧接着,又像报备似的说道:“皇后先前说的果真不错,今儿李大人和章御史,一同呈上来一篇弹劾张允和的奏章……”

    我打断道:“那我宫里也要安排起生产的屋子了,好在是夏天,一应事物只需清洗,醋水蒸煮,去去晦气,每日安排人去开窗透风便好。”

    叶辰朝皱着一张脸,喉咙跟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我与他眼神对视半晌,先一步移开了视线。叶辰朝有点哑的嗓音从我头顶上传来,“皇后说得对,再安排些和皇后属性契合的人住进去,暖屋。住产房暖屋的人,每人赏两倍月钱。”

    他一番话,说得似有些神思不属。修长的指尖犹豫地伸出来,想要勾住我的手,我却将扶住一旁的玉奴。他的手尴尬的收了回去。

    “臻娘……”声音似乎带着些哀求,我的心颤了颤,却狠狠心,辗转化作一个客套的笑。

    他伸出的手,渐渐化作一个攥紧的拳头。

    天色渐晚,叶辰朝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我却是要赶他走了。

    “皇上,时辰不早了。本宫有孕在身,伺候多有不便,不忍扰到皇上休憩,还请皇上移驾罢。”

    “朕不走。”他坐在黄花梨木桌前,桌上摆着一堆纪谷方才扛过来的奏折,“皇后睡罢,朕再批会儿奏章。”灯火昏黄,叶辰朝灯下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原本帝王的锐气也被昏黄的灯光衬出些亲切和温和。

    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坐在梳妆镜前,诗情来为我宽|衣,叶辰朝虽然一手捧着奏章,一手提着毛笔,眼神却是看像我这边的。

    我没有半点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着。晴空为我端来一盏红枣燕窝汤,我用小银匙在洁白的汤盏中搅拌了一会儿,待冷却少许再入口。

    叶辰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我的身后。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哀伤,我手中还捧着红枣燕窝,愣愣地看着镜中他难得泄露的真实情绪。排云,诗情,碧霄,都束手站在一边儿,显然是被他从我身边赶开了。他自失地一笑,对我道:“朕小时候,还给臻娘梳过头发,臻娘可还记得?”

    他提起小时候我们之间的事,我竟然没有办法拒绝、也无法躲避。

    若我们是两个泥人儿,互相推搡碎在一起。

    就着血泪,再重塑一个他,重塑一个我,我血肉有他,他血肉中有我。

    就能再不分离。

    我自小就进了宫,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不及和他在一起的四分之一。哪怕我们不相爱,也是彼此的亲人。彼此伤害,彼此推搡,彼此……爱恨交织。

    “朕给臻娘再梳一个小时候的头发好不好?”

    叶辰朝轻轻摘取我发上的顶心,镜中的手有些微的颤抖,也许是烛光在抖。他声音似乎也在抖,也许只是被风吹乱。

    镜中他笑得很温和,像是我的辰哥一直都在从未离开。我竟也没有开口,怪他胡闹,只是在烛灯下轻垂眉目,低头看自己的指尖。

    他从没伺候过人,哪怕是小时候呢,有我姑姑的照拂,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欺负到他头上。

    排云适时递上一把乌木梳,叶辰朝将我头上的首饰纷纷摘下,青丝三千如瀑垂下,他用乌木梳一点点轻轻梳理我的头发。

    “宫外的老人说啊,娶结发妻子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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