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婚事,是她这个从小在外国长大,受西方文化熏陶的女孩子无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尽管年纪不大,性情活泼,但她也清醒地知道慈禧皇太后是大清国的统治者,说出口的话做出的决定便是懿旨,不管自己在哪里长大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作为大清国的子民倘若胆敢违背皇太后的决定便是抗旨不遵之罪,这可是牵连全家的大罪名!

    无可奈何,容龄强自稳定自己的情绪,逼迫自己接受这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跪下叩谢了恩典。

    事后,借口探父亲的病,容龄和德龄回了一趟家,为了不让患病的父亲担心,她仅与兄姐谈起了对此事的看法。

    眼泪在容龄的眼眶里转着圈圈,她隐带哭腔道:“事情如此突然,是不是由于我漫不经心进入了玉澜堂私自见到了万岁爷,所以老祖宗才对我作出了这样的处置呢?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勋龄抚摸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一边道:“估计不仅仅为此,一则,皇太后兴许还担心你会因为同情皇帝的处境进而为他传递消息,另外也让别人引以为戒,不得随意进入玉澜堂觐见被囚禁的皇上;二则可以笼络提督将军,表示皇太后对唐将军的关怀和偏爱。不过既成事实,你也无须过于悲观,凡事往好的地方看,据我所知唐宝潮将军倒是个忠厚正直的男子。”

    德龄在旁边皱眉沉吟着,一脸的担忧,似乎想不到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妹妹。

    勋龄又道:“依我看宫中并非久留之地,你们这一年多以来深受皇太后宠遇,旁人也难免会因嫉妒而生事,早前在西行路上救驾有功的吴永吴大人也是因为受人嫉妒过深,皇太后为了保他才将他外放广东任职,如今容龄遇到这种意外之事,为免万一,德龄你还是赶紧想办法从宫中脱身吧。”

    德龄似有所虑,没有对哥哥的建议作出回应。

    慈禧皇太后对容龄的指婚使德龄不得不考虑自己对皇帝的感情该作如何的打算,凭心而论,她爱慕他的容貌、爱慕他的气质、爱慕他的才情,更爱慕他对自己理想和责任的执着,百折不挠的坚韧,然而二哥勋龄说得没错,在宫中的近两年来她也稍微体会到了一些皇宫大内的复杂和残酷,很多事情并不如外面看到的富丽光鲜,可是如果就这样轻易离宫,她内心不由得有些不甘心,从她打听回来有关珍妃的事可知,皇帝在情感方面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伴侣,而珍妃的悲惨下场,德龄认为更多的是她自己不够聪明冷静所致,如果换了自己是珍妃,她一定会努力维持好皇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缩小矛盾,减少冲突,如此一来说不定戊戌年的变法将会是另一种结果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再次对自己发出自问:难道真的只有离宫一途吗?慈禧皇太后马上就奔七十了,皇帝才三十来岁,若她留在宫中周旋得好,为皇帝打开一个新的局面也未尝是一个不可能的梦想啊。

    为了自己衷心恋慕的人,她为何不能大胆地尝试一下?

    不过,首先要做的是必须找机会让皇帝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才能够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机会倒是不难寻,德龄为自己早前能运用聪明才智说服皇太后教两宫学英文的事感到些微的得意,虽然慈禧皇太后没上几节课就放弃了学习,可是皇帝很乐意通过她来加强自己的外语水平,一直都坚持上课,从未间断。

    于是这天下午,德龄怀着紧张激动的心情来到了玉澜堂为皇帝上英文课。

    德龄一直用容龄带来的那套由英国童话作家并插画家碧雅翠丝·波特小姐所创作的动物故事来作为教材,皇帝对书中画非常可爱的小动物们的故事感到相当有兴趣,这种天真烂漫的童话故事似乎勾起了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童真。

    然而,皇帝很快便发现到今天的德龄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通过故事教他当中出现的英语语法和新的词汇,似乎在盘算着些什么事一样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德龄,你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皇帝开口问道。

    德龄被皇帝敏锐的洞悉力轻微地吓了一跳,可是她很快便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爱的表白并非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万岁爷,其实德龄一直有一句心里话想要对您说,希望您不要觉得唐突。”

    “若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可以对朕直说无妨。”皇帝温和地道。

    德龄鼓足了勇气,用英文由衷地说道:“your&y,i love you……”

    皇帝显然没有料到德龄的心里话如此具有冲击性,惊讶地看着她,一时间不懂得反应。

    没隔多久,乐寿堂里,慈禧皇太后坐在宝座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听着小太监新打探回来的情况。

    “……那句洋话奴才听不懂。”小太监颇感为难。

    “听不懂你也可以复述一遍。”

    “是,奴才听着三姑娘说的似乎是油麻酱是提哎奶服鱼……”小太监努力地回思复述,觉得拗口极了。

    “那皇帝呢?”慈禧皇太后皱起眉。

    “万岁爷听了先是显得挺震惊的,后来平静地吟了一句诗。”

    “什么诗?”慈禧皇太后不辨喜怒地继续追问道。

    小太监这次回答得很爽快:“万岁爷吟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然后呢?”

    “然后三姑娘就哭了。”

    “……嗯,继续。”

    “之后,万岁爷安慰三姑娘,说他感谢三姑娘的好意,可是由于有些情感过于刻骨铭心,所以他已是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哼,就是还忘不了那狐媚子吧!”

    见慈禧皇太后阴下脸,声气狠歹歹的,小太监不禁哆嗦。

    “还有吗?”

    “没……没有了,奴才……奴才只知道这么多了。”

    慈禧皇太后听到这里,停止了询问。

    德龄对皇帝的那么点心思她早就从千手千眼的渠道中得知了,之所以还允许她继续给皇帝上英文课无非是想看看在她率先对容龄的终身大事做出安排以后,这个德龄会产生怎么样的反应和做出什么举动。

    这个从外国留洋回来的姑娘是打算仗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妄想成为皇帝的妃子?如此看来那些洋人的教育的确不要得,让年轻姑娘们连该有的矜持操守都丢掉了。

    虽然近来她也陆续依照形势推行一些从前皇帝所倡议过的新政,同时颇属意于开办女学堂,然而,如果西式教育会让女人们变成这样,这一项仍需审慎考虑。

    尤为重要的是,她可以接受一个蒙皇帝宠幸,生下皇嗣的妃子,却无法容忍再出现一个对着皇帝一脸迷恋,妄想将他所有心思都往自己身上引的狐媚子。

    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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