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道扯了扯胡子,掂着手中的卷宗,酸不拉几的道,“也不怕搁着人家伤了。”

    绛红无奈,叹气道,“晏姑娘出宫小半月,殿下晚间一直睡不好,也就趁着午间饭后睡上一会。自打晏府回来,殿下比以前用功更甚,睡又不好,真是看着人揪心。”

    李林道不以为然地接话,“殿下的克己之性不改,内郁之结迟早会有,等晏子鱼醒了,你给她提点儿,让她去劝劝吧。”

    绛红点头。

    “我去看看这个,殿下醒了,直接过来就好。”李林道一卷袖子,往外殿书房行去了。

    经一夜未睡,垣市挨在晏子鱼身边,还是睡不着。

    她的睡姿自来很好,端着一个姿态,便能到天亮,晏子鱼则随性很多。偌大的床榻,晏子鱼来了之后,赖到最后,往往不是她,便是她,在另一个的怀里。

    午后小睡的惬意时光里,垣市总算着时辰先醒,醒来之后,便是这样挨着一点儿距离看着晏子鱼。那个时候,她怕吵醒她,就点着指尖儿,挨啊挨的,挨到晏子鱼的脸颊边,不着痕迹的碰一碰,再心底愉悦地起来去做正事。

    如今,她还是这样,指尖挨在那一张因放了毒血,乌紫之色清淡一些的脸旁,怎么也不敢去碰一碰。

    无意识地滑着锦榻丝缎,垣市脑子里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去看,就这样赖在了毫无意识的晏子鱼身旁。

    快些醒来,也可以…多睡一会儿……

    垣市无比挣扎地想了一想,似乎指尖的细靡滑动,到底沾惹了睡意,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梦中,垣市立在某个地方,黑漆漆的,隐约有什么轮廓,模模糊糊的,总看不大清楚。

    风很大,却好似都从她身边淌过,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她的衣衫,她低头,望着指尖,总觉得风…都刮在了指尖上。

    指尖?

    垣市猛地睁眼。

    果然是醒了。

    晏子鱼醒来,发觉垣市躺在身边,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转了一会,还是不大想的明白,眷恋难舍地看着垣市不安的眉心,总觉得小半月的时间,隔了好久好久。

    她侧首,就这样看着,温热的呼吸,便拂在了垣市搁在旁边的指尖上,未过多久,垣市猛然一惊醒,慌乱的眸子渐渐浓墨,压着底处的光,缠着自己的眼,怎么也不放。

    相比垣市的渐渐沉静,轻宁,晏子鱼的眼底渐渐盈了酸楚。

    她想叫叫垣市的名,可怎么都开不了口,整个身体都放佛不是自己的,她开始慌乱,压住了所有再见的喜悦。

    垣市看清楚了晏子鱼的情绪变化,凑过去,眉心抵着晏子鱼眉心的慌乱,轻道,“晏子鱼,不要怕。”

    晏子鱼安静下来,人似乎被垣市眸底的轻宁带到了某个极为安宁的无人角落,无人为扰,无意扰人。

    “好。”

    垣市读懂了晏子鱼的唇形,认真诚挚地直视到了晏子鱼无比为近的眼底。

    “我叫太医。”

    ☆、好想你

    趁着苏衡征进去,垣市到了外殿书房见了李林道。

    李林道见垣市明显心不在焉,指节敲了敲案几,道,“心不在此,来了,何用?”

    垣市回神,淡道,“今日,又吵了什么?”

    李林道将柳承岩的赋税细则递过去,“立秋,秋祀,秋行会,不过估计,殿下没想到一件事。”

    垣市扫着卷宗,仔细看着,“何事?”

    “王女执意遣出的使臣团,回来了。”

    垣市放下卷宗,侧首看向了殿外,迎目而来,是殿外院中的槐树。立秋之时,夏末未尽,正是槐树花期,院中落满了槐花,一地斑白。

    “姑姑的愿,想来,是圆满了。”

    “殿下,心中有事,说来便好,晏子鱼醒了,怎么都是好事,您有什么话,难道还不欲与她说么?”李林道见垣市过分见沉,终究忍不住先劝上了。

    垣市回首,将柳承岩的卷宗递了回去,没个什么惊蛰。

    “柳承岩想设置行商各地入境税,他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遏制,会导致行商根据赋税高低来选择地点行商,届时各地物资盛者更盛,匮乏更匮,成本和付出会出现更大的不平衡。这一点让他回去再想想,至于他想动庄子,倒是有些道理。”

    李林道点头,“行商不是解决的根本,最主要的是商行在门阀手里,王侯又制约门阀……”

    “你说的没有错,但眼下不能动。”

    垣市敛眼,“姑姑不改制,而是修缮,不仅仅是她不能,而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对自己所立之制不能完全肯定。使臣团回来,可惜姑姑没有等到,不能亲耳听到外边是个怎般模样。”

    “使臣团回来,找个借口把柳承岩带到宴上。”垣市道,“这件事你记清楚一点儿,本宫怕到时候忘了。”

    “记下了。”李林道点头,“那祭祀和秋行会怎么安排?”

    “祭祀让祯哥哥去吧。”垣市淡然,“心不能静,与心不诚,去了没什么益处,至于行会,才是重头戏,这个,你帮本宫争取过来。”

    “行会之事远比祭祀要复杂许多,殿下当真敢接手?”垣市的想法,意料之内,李林道心底颇慰。

    垣市沉默一会儿,才道,“她在,我心底有把握一些,出去了,估计就不敢了。”

    李林道叹然,“殿下,日后为君,总归以寡自居,依赖太多,未必好事。”

    “本宫明白,并非依她,而是想和她,一起做一些事而已。”

    垣市忽地笑了笑,沉容消散,一点儿温软狡黠,“这样,她出去了,定然不会忘了长阙殿中,还有一个人等着她。”

    “罢,老臣这几日估计就不过来了,行会牵扯的人多,都要走动走动。明日朝会,殿下先让祭祀之事,行会不提,后日,自会有人提出。”李林道爬起来往外走。

    “先生走动,小心一些。”

    李林道背影停顿,听得垣市音底过分的轻,扯开了一抹玩笑的嘲弄,“老骨头而已,谁要,谁便拿去好了。”

    “先生勿要大意,也勿要让垣市担心。”

    垣市以自称而道,是把自己放在了学生的位置上,李林道清楚她是经历晏子鱼一事,对身边的人都开始小心而待。

    “既然如此,那殿下让降青随臣走动几天?”

    垣市见李林道应下,舒眉道,“自然。”

    李林道看了看垣市,转身道,“进去吧,里面该差不多了。”

    垣市目送李林道出去,才起身进去了。

    拐过内殿屏风,苏衡征正从里面走来,行礼做请,垣市便跟着他出来。

    “情况怎么样?”

    “晏君是因放血,血脉不足以撑起体内运行,故而出现的暂时僵麻不能控制,七日过后便有好转。”苏衡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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