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声气,又说:“我看得出来小清友很喜欢你。陈小钧做不到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做到。”

    她说着,将吨吨吨了大半碗的苦茶递到我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来吧嘉嘉,干了这碗七二年的文革普洱,去拯救你的陈年老师兄吧!”

    苦茶。象征着人生中所有的苦难和逆境。

    过量的陈年普洱,持续沸腾的水温,以及长到恐怖的烹煮时间。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可以,这很苦难。

    我端着苦茶回到茶舍里,试图偷偷把苦茶倒掉,但是我身为茶艺师的良心又隐隐作痛,告诉我应该捏着鼻子把它灌下去。

    我闭着气喝了一口,舌头都苦麻了,张着嘴拼命喘气。隔着帘子看书的叶清友听见我这边的动静,试探着问了一声:“嘉嘉?”

    我没吱声,他又唤了一声:“嘉嘉,你过来。”

    我端着茶碗绕过隔帘走到他面前,他指了指桌面上的另一只茶碗:“刚才喝甜茶的时候我留了半碗,还热着。你喝过苦茶就把这碗甜茶喝了冲一冲苦味吧。”

    说是半碗,其实还剩了六分有余。我想起来叶清友不沾普洱,那么苦茶和回味茶想必也没怎么喝。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茶碗:“可是……”

    “我说过的,你觉得苦,喝不完的茶可以给我喝。”叶清友说。

    我脑袋里嗡的一下炸开了锅,连什么时候被他哄着跟他交换了茶碗也不知道。我喝了他留给我的那碗甜茶,蜜饯和红糖的味道滋甜生津,一路暖到胃里。

    黎蝉说过的话再次在我脑海中回响。

    “陈钧做不到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做到。”

    第二十一章

    后来再回想我整个大学生涯,最值得怀念的就是这三天了。

    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在一起又笑又闹,互相交流共同成长,像阳春初长的禾苗一样疯狂地汲取知识的营养。我们一起边喝着足以让味蕾怀孕的老白茶边嘲笑站在门口头顶壶承背诗的迟到者,一起侍过花焚过打成心字的篆香,也一起握着茶筅用宋代古法点茶斗茶,互相揉着酸软的手腕计时谁碗里的泡沫灭得最慢。

    高级班课程最后一天晚上,开完无我茶会,黎蝉和陈钧做主在和光的院子里架起了桌子打边炉。陈钧振振有词地说这是滇蜀少数民族特有的茶俗——大锅烹煮的海椒万象茶,并勒令每一个人都要到场参加。陈钧的手艺确实好,他自己调制的锅底鲜香爽辣,美得我都忍不住尝了两筷子,被辣得满地乱跑。叶清友一边笑一边给我倒了两杯水,一杯用来喝,一杯用来涮辣油。

    我呼哧呼哧哈着气,又筷子不停地从碗里夹叶清友给我拿凉白开涮好的羊肉,辣并快乐着。叶清友一边眼疾手快地从陈钧的漏勺里抢羊肉给我,一边问我:“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我辣得说不出话,只能用连连点头表示我的心情。叶清友笑了,暖黄的白炽灯光下眼神特别的柔和,我几乎有一种被宠爱着的错觉。他对我说:“你开心就最好了。”

    我好不容易把羊肉咽下去,嗓子眼辣得发麻,吨吨吨了大半杯水才缓过来。叶清友又要给我捞吃的,我连连摆手,指指糖渍西红柿表示我吃那个就够了。

    等我嗓子眼终于不疼了能说出话来了,我咳了两声,对他说:“这几天真的过得很开心。不仅玩得高兴,还学到了很多东西。真的很神奇……我很久没有这种心无旁骛地去爱一件事物的感觉了,我觉得这就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那就再好不过了。”叶清友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嘉嘉,我很高兴。”

    “嘉嘉,我想为上一次中级茶艺师实操考试的时候对你说的话道歉。那一次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不应该把自己的期望全数加诸于你,我才对你说过引导后辈的时候要循序渐进,却没想到我自己也犯了这个错误。”

    叶清友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蝉蝉找我谈过了,她说的对,你会有你自己的道,我也应该相信你可以自己找到它,而不是一味地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把你往前路上引。我今后不会再在这方面自作主张了,你愿意接受我这一声对不起吗?”

    我没想到他突然跟我说这个,手一哆嗦筷子差点掉下来。我麻溜地把筷子捞起来架回碗上,回头看着他。

    “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啊。我很感激你对我说这些话,因为以前跟本不会有人对我说这些东西。他们不是讥笑我不务正业,就是让我直接放弃。所以你愿意这样指正我的过错,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没有说错什么,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我说。“嗯,如果你一定要跟我道歉的话……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你啊!”

    那一顿结课聚餐同时也是黎蝉的欢送会,高级班结束第二天她就离开这里回广东去了。临走之前还笑摸我的狗头说有事没事多联系,放假可以去她那里做客。

    和高级班的结课一起到来的是期末地狱和毕业季。我忙于复习课本,叶清友忙着准备毕业创作,和光也暂停营业了,偶尔开门也是陈钧在茶舍里坐场子。一个月下来我和叶清友就只有两三次见面的机会,要么就是在学校门口遇见了匆匆打个照面,要么就是在食堂里偶遇坐下来同桌共餐,也说不上几句话。

    一直到我期末考试完,和光都没有再开业。

    我家里人帮我订了期末考试结束第二天的火车票,中午的车,一大早就要走。那天晚上我跑到和光门口去,临走之前想再见叶清友一面,但是茶舍院子外的铁栅栏紧锁着,一盏灯也没开。

    我在茶舍门口站了十几分钟,慢吞吞地原路折回了宿舍,开始收拾行李。我其实没什么要带的东西,也就是些衣服和书本,最多搭上两条答应给我妈带的鸭脖子。收拾完东西都快十一点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数了几百个品茗杯都睡不着,只好爬起来看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八个未接来电,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叶清友发来的。我愣了半天手机差点没吓掉了,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回去:“歪,叶师兄你找我?”

    接电话的人不是叶清友,是陈钧。

    “嗷嗷嗷嘉嘉!嘉嘉你现在在哪里!”陈钧大声嗷嚎。“我手机没电了只好拿叶清友的手机给你发消息了,江湖救急啊!叶老板今天晚上跟同学毕业聚餐去了,被灌了几吨酒,我现在要出去接个人,你能到茶舍来帮我看一下叶老板吗?”

    五分钟之后,我万脸懵逼地站在和光茶舍门口。

    陈钧和叶清友坐在冥思台两侧一个谈笑风生一个镇定自若,半分没有刚才陈钧在电话里表现出来的一个火急火燎一个不省人事的样子。我疑心陈钧在骗我,但我又不知道我一个死gay有什么好欺骗的,联想到上次打边炉的时候王大祝说过的陈钧已经洞烛其奸的话,我觉得他是想和叶清友秀个恩爱劝退我。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一个旷古难题。陈钧到底吃不吃鸡柳。

    我看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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