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叩门的声音还断断续续地响著,只是一声比一声慢。

    魏谷主开门时,那条小蛇仍在拿它最硬的额头一下下撞著门板,发出沈闷的响声,门板一开,这家夥收力不及,狼狈不堪地倒在门槛上,竖瞳发著光,似乎没有想到他肯开门。

    魏晴岚痛如刀割,只觉得脑袋里装了许多东西,胀痛难忍,恨不得四处撞一撞,拿硬物敲打一番,好不容易才避开凑了过来的小蛇。“我开门──可不是想收留你!”

    “我是看不惯别人被挡在外面,怎麽也进不去。”他想到这里,眼睛不知为何忽然一酸,“虽然我没有遇上过,可一想到人被拦在外面,进不去的滋味……”

    小蛇似乎知道他是在说数千年前,被挡在石洞外的事情,一双竖瞳竟然也跟著泛起泪花,嘴里发出低回的声音。

    那魔头刚说完便回过神来,仿佛觉得有失颜面,一言不发地走回桌旁,自己生著闷气。那条小蛇痴痴看了他一会,像是想通了什麽,匆匆游过来,轻轻蹭著魏晴岚。魏晴岚低下头去,正好撞上小蛇痴得灼人的目光,微微一怔,刚想说些什麽,小蛇嘴里已吐出了一颗色泽暗淡的内丹,托在蛇信上,拼命往上递去。

    魏晴岚错愕之下,竟是说不出话来。小蛇内丹离体,浑身簌簌发抖,仍努力抬高了头,猩红分叉上托著碧绿内丹,示好地想献给那魔头。

    魏晴岚脸色彻底变了,低吼道:“这是做什麽?”

    他见小蛇吓得缩作一团,怒容更甚,声音如凛冽寒霜,一字字从牙缝中挤出:“收回去。”

    屋外狂风大作,阵阵风雪不停拍打著门窗,小蛇见殷切献错了地方,只得把内丹重新咽下。吞的时候太过狼狈,还噎得青色蛇皮又绿了几分。

    等它好不容易直起头来,魏晴岚又站远了一些,手扶在书案前,不知在想些什麽,好一会,才道:“你没了内丹,过不了多久就会送命。”

    小蛇见他开口,激动地胡乱点头,又拼命摇头。

    “你也不怕死?我以前,好像遇到过你这样的人,既不怕死,又一意孤行,还自以为对我很好……”

    小蛇呆了一呆,随即一个劲地摇起头来,仿佛要证明自己绝无此意。

    魏晴岚朝它漠然笑道:“没有人在乎过我是怎麽想的。”

    小蛇眼睛睁得极大,突然“嘶”地大吼了一声,急得原地打转,嘶嘶叫个不停。

    “不是装成大慈大悲的骗子,就是装成情根深种的骗子……骗得我上了当,只想和他厮守,结果却是……唔,头痛。”魏晴岚眉头紧锁,又开始用拳头揉著眉骨。

    小蛇呆滞地看著他,一滴又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反正从来不曾有人……”

    魏晴岚说到一半,觉得有些难堪,口风一转:“自从我成了魔,这些事,早就忘了,现在不知有多快活──”

    他侧过头去,发现小蛇还呆在那里,傻傻地替他落著泪,心中突然传来一阵钝痛。本想再说些什麽,那小蛇忽然自己左右摆头,把眼泪甩干了,一点点爬上花凳,用蛇嘴咬住了墙上的挂画,费力地把那幅画翻转了一面。

    魏晴岚正在出声,听见它嘶嘶的催促声,这才抬眼看去。医馆原本的针灸图被翻转了一面,挂轴後精心绘了一位绿袍男子,容貌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魏谷主不由怔了一下:“这人倒是和我……”

    青皮小蛇似乎害怕自己稍一耽搁,就会畏缩不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接连窜上了好几件靠墙摆放的家什,将墙上挂著的兰草残荷劲松怒梅,扯著画角一一翻了过来,每幅挂画後面都绘了同一位绿衣人。

    魏晴岚有些吃惊,还未说些什麽,小蛇又爬上木柜,用蛇尾挑著铜扣,把柜门两扇两扇地全部挑开,木柜里面装满了厚厚几册账簿,纸张已经微微泛黄。那魔头取出一本,翻了几页,却发现里面写满了魏晴岚三个字。

    又取出一本,还是。

    再一本,还是。

    在他飞快翻动纸页的时候,小蛇已爬到了木柜顶上,把藏在最里面的檀木小盒一点点往外推去,眼睛痴痴看著魏晴岚,像是催促他接过木盒。

    等魏晴岚真的拿起盒子,小蛇嘴里立刻发出了一声欢呼似的嘶嘶声,侧耳细听时,又带著些呜咽之意。见魏谷主没有拒绝之意,小蛇大著胆子缠到了他手腕上,自己用头轻轻顶开木盒,叼出盒子里那沓保存得崭新的红封。

    它见魏晴岚久久没有别的反应,於是将红封放回,盒盖合起,做出个珍藏的意思,再把盒盖顶开,蛇身混乱扭动一番,似乎是想说“在乎”……

    魏晴岚将木盒放回原处,冷著脸道:“够了。”

    第五十二章

    小蛇被他一训,又变得有些拘谨,低头想了半天,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欢欣鼓舞地昂起了头,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吐出一朵妖气。

    那阵妖气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分成两股青蒙蒙的雾气,一朵慢慢聚拢,变成了个和尚的模样,另一朵化作一个神情拘谨的青年。等它做完这一切,身上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喘了好一会,才重新鼓起腮帮,想再多变出几样。

    魏晴岚脸色彻底变了,森然道:“够了!”说著,右手一扬,已攥紧和尚形状的那朵青雾,毫不留情地碾碎,正要对剩下那个也如法炮制,看到小蛇浑身发抖,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知为何半途改了方向,仅是愤愤一挥,把那朵青雾挥散了,扯下小蛇扔到门槛之外,锁紧房门。

    做完这一切,原本就头痛欲裂的旧疾,又加重了三分。正咬紧了牙,与剧痛相抗,眼前不知为何老眼昏花起来,房间里雾蒙蒙的,一呼一吸皆是浓得醉人的药材香气,方才看过的那个青年人的幻影,忽然活生生出现在周围,时而坐在桌前,在账簿上抄写他的名字;时而在屋中四处走动,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摸摸手中串成一串的铜钱,看看盒里的红封;时而磨出藤黄、赭石各色颜料,费尽心力,画他的肖像,画成时却失魂落魄──

    魏晴岚一惊之下,那幻象又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阵比一阵痛得厉害的旧疾,仿佛要把头颅胀裂开来。

    正冷汗涔涔时,忽然想再看一眼被他锁在门外的小蛇。

    因为头痛之症,魏晴岚这几步走得有些摇晃,好不容易才把门闩抬起,门板推开。檐外大雪还无休无止地落著,那条小蛇背对著他,专心致志地在雪地里拱出一条条细细的痕迹。

    也许是周围静悄悄的,那一直驱之不散的疼痛忽然不那麽痛了,於这满目银白中,人甚至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静静往前走了一段,像走进一场阔别已久的梦里。

    褥子似的积雪上,歪歪斜斜的痕迹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字,只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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