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温婉担心她的生母亲,楚朝晖又一再保证:“母亲便在我住的尚晖院旁替你收拾屋子,也是三进的小院,等你自己取名字提匾额。你放心,周夫人那里,你何时想去便去,便是接你母亲来住几日,都随你。”

    温婉心疼楚朝晖的善解人意,她扶着楚朝晖躺下,自己坐在榻上轻轻替她揉着额头,亲昵得如同亲生母女:“母亲疼我,我都记在心里,一切都听母亲的。如今夜深了,母亲好好安歇,女儿看母亲睡了再回房去。”

    楚朝晖心满意足,轻轻阖上眼睛。

    温婉回房,却几乎又是一夜坐到天明。

    在梦里,她终于看清了年轻男子的模样,病态的脸上泛着潮红,双眼依旧柔情似水,他痴痴地望着她:“婉婉,此去山高水长,若今生无缘,来世再做夫妻。”

    温婉在梦里抓住他枯瘦的手,一声一声唤着阿恒,有内侍粗暴地推开门,大声嚷嚷着:“太子妃,您该起程了。”

    温婉被人架开,身后当啷一声,是那男子挂在腰间的玉佩破碎的声音,他拼了力气喊着:“婉婉保重,来生再见。”

    温婉想回头,却被人重重拖了出去,甩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

    温婉的枕头被泪水打湿一片,她无声地问自己,阿恒到底是谁?自己为何又被唤做太子妃?

    最近的梦境不像从前那么飘渺,第一次,温婉在梦里走近了那人,第二次,撩开了那人的帐子,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容貌。

    同一时间,宿在西霞宫内的秦恒也从梦中惊醒。

    在梦里,他听到有美丽的女子声声哀怨,如杜鹃泣血。

    那声音一直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阿恒,阿恒,奈何桥上不要饮孟婆汤,不许忘了婉婉,咱们来生再做夫妻”。

    秦恒记不起前事,却被那呼唤声催动眸间热泪,慢慢滑落下来,他没有唤人,只望着窗外沉沉夜色陷入深思。

    第六十八章 康复

    璨薇宫内,刚从安国王府回来的流苏换下素服,又着了往日爱穿的鹅黄宫裙。娇娇俏俏的丫头,边为慕容薇铺床边与她说着这些日子在安国王府的事。

    慕容薇倚枕而坐,本是闲闲将手中的书搁上炕桌,听得有些漫不经心,待流苏提到竟有从云南来的亲戚奔丧,慕容薇不觉坐直了身子,淡淡问道:“从未听表哥说过,姨父在云南还有亲眷,不是冒认的么?”

    流苏轻轻摇头,耳上小巧的明月铛也随着她缓缓晃动。

    边将榻上柔软的杏子红绫被展开,流苏边笑道:“安国夫人不认得,暮寒少爷原也这么猜测,可是苏家族中来了人,确定了来人的身份,确是当年分去云南的一支,真是暮寒少爷的族叔辈。”

    “原来如此,苏家百年大族,遇到这种事,千里迢迢赶过来,可见一家骨肉亲情,离得多远都不能埋没”,慕容薇唏嘘不已,她附和着流苏的说法,将这事暗暗记在心底。

    流苏收了慕容薇搁下的书,只余了两盏灯笼在纱罩中,贴心地服侍慕容薇躺下,一边掖着被角一边说:“来的这位苏老爷已有多年不与族中走动,如今还想着去苍南祭拜祖宗。暮寒少爷的意思,要留这位表叔住下,待来年一起送王爷的牌位回去,路上也好彼此照应。”

    “表哥总是想得周道,姨母必然也赞同”,慕容薇以手遮掩,轻轻打个哈欠。

    流苏见状,忙放了帐子告退:“瞧奴婢一回来就与公主絮絮叨叨,拢了公主的好觉。”

    当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腊月二十八,宫里早封了印,节日气氛渐渐浓郁。

    慕容薇选了几盆洁白如雪的水仙,试探着送进了寿康宫。

    皇太后刚食了罗讷言开的药膳,如今日日依着他的法子用黄芪泡水喝,脸色比前几日略见红润。

    望着水仙,皇太后有那么一刻的愣怔,然后微微笑了:“水仙啊,高洁之花,有些年没见了。”

    见老人家并无伤感之以,慕容薇悬着的心放到实处,挨着皇祖母暖暖笑了。

    吩咐白嬷嬷将水仙摆在仙鹤顶的熏笼旁边,皇太后倚着赭色绣富贵长生图的菊纹靠枕,露出一抹淡着感怀的笑意:“往日里,一到冬季,仁泰宫里便摆着许多水仙,你皇祖父最爱闻水仙的香气,说是隔着熏笼一蒸,更能芳香扑鼻。”

    主子所说,白嬷嬷历历在目。

    昔日的仁泰宫中,一到冬日,的确满是盛放的水仙。先帝与皇太后二人,煮酒赏花,笑谈天下多少事。白嬷嬷偷偷拭着不知何时滚落的泪,将水仙按皇太后的吩咐摆好。

    慕容薇笑盈盈坐在皇祖母下首,体贴地挽着她的胳膊,小鸟依人一般。那身淡绿丝缎宫衣,水色烟罗长裙,还有两粒翡翠耳珠碧莹莹生辉,映得肤色晶莹,眉目如画。

    望着模样酷肖自己的孙女,又想起她那一日当头棒喝,太后娘娘有些挪不开视线,她将慕容薇揽在怀里,慈爱地抚摸着她的鬓发,不觉轻轻叹气:“阿薇,皇祖母谢你用心良苦,昔年,是皇祖母错了,却又错上加错。”

    皇祖母暗指自己不肯直面皇祖父逝世的事实,如许深情,又岂是慕容薇能够指责?她只是抬头进言,目光轻湖潋滟:“皇祖母,您没有错,生老病死,全是天意。”

    “蹉跎七年,皇祖母有负你皇祖父重托。”太后娘娘蓦然回首间,满是浓浓的伤感。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慕容薇随手从盆里掐下一朵盛放的洁白水仙,放在皇祖母掌间,轻轻答起禅语:“皇祖母,恒河沙数,沧海桑田,短短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皇太后默然沉思间,微微点头,轻轻执起掌间那朵水仙。两人相对而望,竟然拈花而笑。

    这一世,不要皇祖母钻牛角尖,不要皇祖母妄自菲薄,更不会要她含恨而终。

    这番话,有激励,更多的是事实,慕容薇将头枕上皇祖母膝间,展开如花的笑颜:“皇祖母,孙女儿年幼,不曾见过浣碧双姝当年的风采。阿薇斗胆,试问一句,皇祖母您又可愿服老?”

    咚的一声,皇太后将茶碗重重顿在雕花的案几上。她拍案而坐,带着睥睨天下的神气,言辞犀利有劲:“我乔浣霞怎么会服老?我答应过你皇祖父,要辅佐你父皇守住西霞,天下不定,皇祖母怎敢老去。”

    乔浣霞扶起膝上的慕容薇,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抚摸着她精致的面颊,自己却禁不住流下两行热泪:“阿薇,皇祖母要好好谢谢你,是你医好了皇祖母的心病。”

    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皇祖母心结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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