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孙儿试了,那山体陡峭,根本无法攀登。祖父容孙子准备两日,在山体上凿些坑洼,再拿绳索铁链辅佐,好生探那瀑布之后究竟藏着什么。”

    玉屏山被朝廷管制,苏家人为了避人耳目,再不能随意攀登,行动间便少了许多便利。如今多事之秋,苏暮然打算日夜兼攻,早早攀上那座陡峭的山峰,寻到祖宗提到的藏身之所,一解祖父燃眉之急。

    院子里的四周,搭着高低不一的花台,上头摆满了盆栽。经年的老铁树开了花,斜斜沐着阳光,依旧无法掩去岁月给予的衰老与落寞。

    族长的眉眼同孤绝的老铁树一样籍籍。他没有说话,只是牢牢握住苏暮然的手,又慎重地拍了两下。似是歉疚,又似是交给他千钧重担。

    日光渐渐西斜,铁树上点点碎金般的光芒变得黯淡。直待族长夫人来请他用膳,族长恍然间才发觉时光流逝,自己竟在窗前杵了一两个时辰未曾挪动身型。

    院子里落了暮霭,灯笼次第燃起,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炕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族长味同嚼蜡,一口荞麦面饽饽咬在嘴里半天咽不下去,长叹了一口气。

    族长夫人体贴,将放得不凉不热的粥递到族长手边,暖声劝道:“老爷,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行事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便是这一代不成,还有暮然他们那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尽焉,便是学那愚公移山,总有一代人能匡复得了大周。”

    老妻贤良,鬓上已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日夜随着自己吃苦不说,总是这般无怨无尤。族长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拼力将含在口中的面团下咽,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附和着妻子近似天真的说法。

    院里早望不见孙儿离去的身影,唯有烛火莹莹照着空寂的小路,族长贴心地替妻子夹了一筷子香菇罗汗豆,心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暮然,祖父未尝没有歉疚,谁叫你生为周家子孙,不是成功便只有一起成仁。”

    族内还有些可用的人手,晚膳后的族长叫了几个心腹过来,命他们全力配合苏暮然的行动。对那处藏身之地,族长志在必得,而且越快越好。

    不晓得朝廷究竟要将玉屏山怎么样,苏光复的消息迟迟不到,老宅这边只有早做打算。祖宗的记载里,那处空地极大,正好可以用来做为炼制福寿膏的场所。若是风云有变,自己也能替族中老弱妇孺寻个临时避难的地方。

    苏家老宅凄风苦寸,璨薇宫内花影沉沉。

    慕容薇照旧隔三差五约见夏兰馨与温婉,夏日天长,几个人想着法子消暑。或在紫藤萝架下的银秋千旁流连,或在后殿里莲池边上徜徉。

    照旧是璎珞与流苏烹茶,红豆与香雪守着银吊子,里头熬着滋补养颜的银耳燕窝粥,或是八宝莲子羹,软糯香甜的味道经久不散。

    “咱们春日里踏青,夏日里采莲蓬,秋日可以赏菊,冬日里采梅心的雪水,咱们围炉烹茶,就跟如今一样逍遥。”

    泛舟莲池间,指间采摘着新鲜的莲蓬,流苏便愈加深切地回忆起上一年的冬季。那是崇明七年的腊月初十,夏兰馨及笄的那一日,在从夏府里回宫的马车上,慕容薇与流苏说得那番在她听起来情真意切的憧憬。

    执念如根,已然深植在流苏心里。

    她不要做那个握着扇子守在炉边烧水的丫头,而该是与那几位正在品茗赏荷的女子一般高贵,俯视着泱泱宫廷的金堆玉砌,享受锦衣玉食的人生。

    想较于温婉的身份改变,似是横空出世的罗蒹葭更叫流苏无法接受。

    罗蒹葭自打与温婉辨香,偶尔也会随着夏兰馨在宫中行走。这段时日性格开朗了起来,与这几个人的相处也变得自然又随意。

    一程船上归京,记着菊影绕梁三日的唱腔,当日菊影菊老板的暴毙还曾换得苏暮寒一声清浅的唏嘘,不过这种梨园女子的生死随之便被他丢在了脑后。

    船上随行的丫头仆从太多,无论是苏暮寒还是流苏,甚至老谋深算的苏光复,谁都没有注意到夏兰馨的船上曾多了位粗使的婢女。

    这个摇身一变,从菊影改做罗蒹葭的女子,那时便已然随在紫陌的身旁。安安稳稳随着他们入了皇城,又悄悄住进了夏府。

    罗讷言的妹子千里寻亲,演就一出在皇城相遇的佳话。这段故事经由慕容薇之口讲给皇太后,再讲给父皇与母后,便更添了真实性。

    皇太后念着罗讷言对自己有恩,还曾专程在寿康宫召见了这兄妹二位,对身量纤瘦又温柔秀气的罗蒹葭很是赞叹。

    “哀家喜欢坚韧挺拔的女子,不想你看似柔弱,竟有这般千里寻亲的勇气。”皇太后用着罗讷言的药膳方子,又饮着罗讷言嘱咐过的黄芪补气茶,如今精力充沛,连声音都饱满了几分。

    罗蒹葭本是跪在地上,抬头冲着皇太后羞涩一笑,露出幸福的神情:“除去兄长,民妇已是孑然一身。不管山水迢迢,总希望有亲人可依。有兄长在的地方,才是民妇的家。”

    “说得好”,皇太后朗朗大笑,示意白嬷嬷扶她起身。

    罗蒹葭便似是未经打磨的璞玉,对答间不似温婉等人往日的曲意婉转与小心翼翼,她的话里更多的是最淳朴的自然。

    这一对兄妹不懂得矫揉做作,都是直性子的人,依稀与老太君当年的性情相仿,深得皇太后喜欢。

    皇太后金口玉言,笑得慈眉善目:“当日哀家欠你兄长一个恩典,也曾答应替他寻亲,却是多日无果,终归欠了他的人情。如今你千里迢迢赶来投奔,哀家便将这个恩典赐给你,也了却你兄长的心事。”

    罗讷言的确辞过太后娘娘的赏赐,宁愿依旧依附夏家开他的药铺。闻得皇太后旧事重提,将恩典赏给妹子,自然比赏给自己更叫他欢喜。

    第二百九十六章 金桂

    立在殿下的罗蒹葭单薄而清瘦,望着兄长一脸幸福地微笑。目光虽然清湛,却又深深如潭,埋藏着数不尽的沧桑。

    皇太后阅人无数,自然读得懂那里头所藏的难言感伤。这些年,一个弱女子孤身漂泊在外,大概吃尽了苦头,今日才算苦尽甘来。

    “你千里投寻亲,是重情重意之人。哀家便封你为嘉义亭主,以示嘉许。日后与你兄长一起,也在罗氏药铺坐诊吧。”皇太后一锤定音,望着下头喜出望外的兄妹俩,含笑端了茶。

    罗讷言俯身谢恩,罗蒹葭晓得宫里头的规矩,也随在兄长身后恭敬地告退。唯有皇太后唇边笑意不减,默默望着这倒退出去的兄妹两人。

    这几个孩子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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