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蛇咬他!”

    许稷低头自行收拾碗筷:“回了长安你也见不到他。”

    “为甚么?”千缨抬首,忽想起王夫南已很久不写信来了:“他死了吗?”

    “朝廷和西戎又大打出手,他去陇右了。”许稷淡淡说完,端着空碗就往外去。

    寒秋冻人,月光也冷,庭院里最后一片白果叶悠悠荡荡落了下来。

    她也是这两日通过邸抄才得知王夫南西征去了,而那还是三个月前的事。也就是说,她收到那口脂时,他已身在陇西。

    三个月的战事,又是无数死伤,无数耗费,也不知如今是何景况。

    许稷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庶仆喊:“明府明府!兵营里好像出了些事,您赶紧去看看。”

    许稷丢下碗拔腿就往外跑,千缨追出来:“这么晚还要出去哪?”

    “你先睡,不用等我。”许稷回头潦草回一声,脚步匆促地出门去了。

    千缨自知帮不上她什么忙,便老老实实将廊下的碗筷捡起来,拿回伙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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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稷如今是高密县令,同样也手掌兵权,她自请命的折子递上去,很快就批了下来,竟当真允她做兼任镇使。

    而 这些事传到京城,政事堂的两三个老头子也不过笑着骂说“兔崽子做个县官竟然这么用力,弄死李斯道亲信还不罢休,还要抢兵权,简直不给李斯道面子”、“屁 用,密州挨青州那么近,兔崽子早晚还是要给李斯道下跪称喏”、“李斯道……哎,算算今年都快过完了,要不,别让李斯道过年了。”

    就在朝中一众重臣打算怂恿圣上尽快对淄青李斯道开刀之际,李斯道突然发威奋起,拍案道:“老子想明白了,老子干么要让儿子去当质子,干么要把三州让出去?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夺回来!”

    此人暗弱,被不明事理的夫人及宠妾一怂恿,就脑子发热要将三州夺回来,且说到做到,旁边一众僚佐大将拉住他裤腿痛哭都没能将他劝回来。

    最先倒霉的自然是紧挨着青州的密州百姓。秋征才刚结束,又到了农闲时节,百姓本都打算过个安稳冬天了,结果李斯道毫无预兆地率兵杀了过来。

    “这个熊球!怎么不死掉!”、“好日子到头了!兄弟们拼了!”、“对对,说现在已经快杀到高密了,吾等不能这么干看着啊!”

    许稷的高密兵营中已是起了要和李斯道决一死战的言论,当然也有反对声,毕竟这些人当中多数曾是刘仕忠手下,而刘仕忠又是李斯道亲信之一,他们自然认为跟着李斯道比跟着许稷好。

    已是深夜,许稷坐镇营中,一边听探子的最新消息,另一边听副将叨叨对策。

    副将说:“李斯道为何想收回三州,说到底还是为了财哪,少一方百姓可盘剥,他能养的兵就少一营,势力就弱了,他这是不甘心哪……明府在高密这一年是百姓之福,倘若高密再落入李斯道之手,恐怕又要成肉骨头,是要被啃个精光啊。”

    许稷沉吟:“请问对策?”

    副将又道:“正值农闲,官健及团结兵加起来也有近四千员可守城,若死守,李斯道未必能进得了城!”

    “死守?”许稷摩挲着地图,城门位置往西北方向挪三十里地,就是淄青军。而据探子回报,淄青军至少有近万人。四千人对李斯道的精锐部队,哪怕占据城楼地势,或也未必……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更漏声走得飞快,天亮的鼓声就要响起来,许稷却迟迟不给答复。

    兵符握在手,但令却无法下。

    副将在一旁着急得要死,催促道:“淄青军可就要逼城了,明府请快下令吧!”

    “人心不齐。”许稷抬头看他一眼,终于卷起手中地图:“这些人中撑死了只有一半愿守城,另一半则是见风倒,死守根本没有胜算。”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密再……”

    许稷看他一眼:“这世上的麻烦不是靠意气就能解决。我不可能放着他们去流血败城,更不想看着淄青军杀红了眼破城抢掠百姓,传令开城门。”

    “明府!”副将的声音不由高了上去。

    “若淄青军进城后欲犯百姓秋毫,我必第一个冲上去与他们拼命!但若他们是为秋征之财而来,又何必多添伤亡!我意已决,晨鼓响则开城门。”

    许稷将地图揣进袖袋中,在天亮之间换上了干净整齐的公服,于城门口等候淄青军的到来。

    晨鼓响,高密又迎来新的一天,城门如往常般打开,却没有百姓再进出。

    空寥寥的风涌过来,许稷站在城门街上,闻得马蹄声不断逼近,却动也不动。

    浩浩荡荡的淄青军趾高气昂地过了护城河,又踏过城门,顺利进得高密城。

    风将许稷的袍子吹得鼓起来,杂沓的马蹄声在她面前停下来,又响起些许嘶声。许稷没有抬头,原本挺直的脊背弓下去:“高密县令许稷愿以城降节帅。”

    行伍中有人笑起来:“你不就是那个踢飞刘仕忠的家伙吗?还以为多本事呢?也不过是胆小鬼,居然这样就投降了,也太没趣了吧!”、“投降拿出点诚意来好吗?弯腰谁都会,跪下来求节帅啊!”、“正是正是,有本事跪下来啊!”

    许稷心中梗了一口气,头发被寒风吹了近一个时辰,散发乱舞,脸冻得发白。

    那青袍忽一动,脊背再弯,她终是撩袍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南v:媳妇乖乖哒,等我!

    (继续帮公公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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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客户:外来户,在本地有资产但不是本地人。

    2 户等:《唐会要》卷85“定户等第”:上中户三千五百文,上下户三千文,中上户两千五百文……下下户五百文。

    ☆、第32章 三二掩归师

    许稷伏地而跪,双掌紧贴地面,地干燥又凉,有掩不去的尘土气,逼得人肺疼。

    “哈哈跪得很快嘛!矮苗丁子!”其中一人笑话许稷软骨头,顺带着还笑了她矮,并为此洋洋得意:“节帅,这矮苗丁将刘镇将踢走了,可要治治他?”

    许稷一动也不动。

    甲衣声骤响,忽有一人下得马来,往前一步,蹲在了许稷面前。

    许稷下意识脊背一缩,牙根压紧,几近碎骨的疼意便从手背传来——李斯道踩在了她手背上。

    李斯道毫不在意地踩着这肉垫,居高临下说:“高密秋征不是很顺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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