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军可在此设伏,抄近路,可以赶在他们之前到。”

    “大帅要带多少人?”

    “连同州镇军五千。”

    “大帅领兵出击,如此一来,守内会不会空虚……”

    王夫南毫不客气道:“正兵对敌,奇兵袭后,不出动伏击难道全困在此地被动防守吗?”他说着看向都指挥使:“周指挥,城内交给你了。”

    “喏!”周指挥使信心满满地应下,“末将决不让河北军踏进沂州城半步!”

    王夫南即刻又问了军器筹备等事宜,得了皆已妥当的消息马上出门往州府去。

    何刺史领着一众州镇军等候多时,终于等来了王夫南及使府奇兵二千人。王夫南令人速清点了人数,这时雨却停了。

    何刺史笑曰:“真乃天助我沂州也,幸亏大帅令某备上胡麻油,如此用得上啦。”

    浩浩荡荡五千精兵,出了潮湿的沂州城,直奔伏地。

    敌军是魏博田文仪的部队,共三万人,看来是有心要吞掉河南道,以此断了帝国运河的转运中枢。这中枢一旦落入河北军手中,江淮就要跟着倒霉,而江淮乃帝国财源的大头,节度使又基本都是文官出身,抵抗无力一旦断掉,京师将如丧母之崽,难以为继。

    夜风里蕴着满满潮气,虫鸣声不时跳出来,与马蹄声混到一块儿。

    埋伏处是沿路东西两边山坡,盛夏刚过,草木仍旧青葱蓊郁,行走间盔甲都被染湿。情报兵急匆匆折了回来,报道:“先过来的应是魏博军的先头部队,约有五千人,轻骑无辎重负累。”他短促喘一口气:“还有五里地。”

    王夫南召集各牙将及州镇军将领,再次确认了部署。使府牙将与他的默契自不必说,而州镇军先前一直接受许稷的指挥训练,在配合一事上纪律严密素质极高,只需稍微指点,便了然于心。

    原本还人头攒动的山坡上,霎时悄无声息,无一人出声。

    情报兵忽从地上爬起来与牙将打了手势,牙将则将消息传下去。很快,哒哒哒马蹄声就传了来。

    田文仪的先头部队十分谨慎,先遣了数十个人通过,见确实无事,又令一部分人通过。一批一批行走,每次都只通过一小部分人,像是试探又像是狡猾的拖延,相当狡诈。且这群人都穿得似乎一样,从盔甲上看,竟无法分辨出哪个人是将领。

    有牙将看得快沉不住气,与王夫南打手势问到底甚么时候可以动手。

    王夫南却一直注意那火把动向,忽抬手示意后边一个伍长过来。那伍长凑到他面前,王夫南耳语与他吩咐完,伍长点点头,忙带了十几个步卒从另一侧下了土坡,绕进前面的农田里。

    魏博先头军仍不急不忙地一拨一拨通过,十分悠闲。然就在这时,军中忽有人报:“前面地里的湿秸秆烧起来了!”

    浓烟伴着胡麻油的味道弥散开来,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夜色不明,魏博军不敢深入,只能看那潮湿秸秆燃烧腾起来的浓烟踌躇不前。

    这时隐藏在普通兵士中的某将领似乎终于露了脸,指挥士兵前去探路。

    使府牙将这时忽拉开了弓,箭头也对准了那露头的将领,然王夫南却忽伸手过来按住了他的弓。

    牙将疑惑看了王夫南一眼,却只见王夫南张起弩,对准了那将领旁边的一个人。

    那人微微侧头,王夫南扳动弩机,弩箭飞射而出,几乎是瞬间从那人脑后穿入。

    魏博军见状乍乱,一时间人头火把攒动。

    牙将差点惊呼出声,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王夫南,迫切想问他是如何猜到那人才是主将。

    然王夫南却与他做了个手势,令他趁乱放响箭。

    牙将陡回神,随后响箭骤鸣,西面山坡上接二连三亮起火把,而王夫南所在的东面却仍是毫无声息。胡麻油味道将这潮湿夜晚熏得充满食味,牙兵州镇军不停烧松炬,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往下丢。

    西面故意暴露诱敌,魏博军想往上爬,却惨遭箭矢石头松炬袭击,难以抵挡。又因失了主将,指挥混乱,以至于纷纷往后溃逃。

    然王夫南早已领了兵从东面下了坡,绕过去堵住了魏博军的退路,敌军想往西爬,西边坡上却也燃起了熊熊火把。

    丧失指挥核心的敌军此时一团糟,前路浓烟滚滚,后路被泰宁牙兵横堵,东西两面山坡火光吓人,已成合围之势,无路可逃。

    瓮中之鳖自有觉悟,心慌之下就只好跪地求饶投降。可惜这种时候,大批俘虏只会成为累赘,何刺史与王夫南道:“虽有些可惜,但收缴武器后还是全杀了罢!”

    然王夫南却只杀了俘虏中某几个将校,扫了俘虏一眼又道:“让他们将盔甲衣服全脱了。”

    “诶?”何刺史有些无法理解大帅的取向了。

    “何刺史老家是河北罢?口音挺好的。你也脱了吧!”王夫南看他一眼说。

    何刺史下意识一捂,却见王夫南都开始脱盔甲衣裳,遂也只好从命。

    数名州镇军扒了敌军衣甲迅速换上,贸一看竟与魏博军无异。

    在这当口,王夫南速审了俘虏,敲定讯息可信后,挥手令牙将把光着膀子的俘虏悉数带走。

    随后,王夫南与何刺史耳语了布局。何刺史闻言很是忐忑,可一想,他怕甚么哪?不还有王夫南陪着他吗!要命一条,无所谓了!于是拼命点头应下。

    主力部队一走,此地就只留下王夫南、何刺史及一众穿着魏博军衣甲的泰宁军。一众人脸上抹了血与泥,看起来狼狈不堪,似当真经历了一场激战。

    尸体遍地,何刺史觉得浑身发憷,他又想抱怨王夫南怎么出这等馊主意时,情报兵忽从地上跳起来:“来了来了!”

    “要冲过去迎接吗?”、“和尸体躺在一起比较好吧,像拼杀得累坏了!”、“何刺史也太没经验了,一般来说如果不幸遭遇埋伏,应当逃回去报告才是正道!”

    “是这样吗?”文官出身且战斗经验不足的何刺史向王夫南投去求助的目光。

    王夫南从地上挑了把好刀:“何刺史快深吸三口气!”

    何刺史一惊:“大帅要作甚!”

    “跑啊!”

    何刺史吓得拔腿就跑,牙将紧随其后,一众牙兵也跟着跑得飞快,王夫南与一副将则留在原地不动。

    等当真撞到了魏博军的主力部队,何刺史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吓得都快要跪下了……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噗通一下栽倒在地,用带着哭腔的河北话嚎道:“大将,某等中了埋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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