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晋之人,我却觉得好笑。”

    朔玉微微叹息:“王兄或许不信,可是,你和叔伯却是一个模子刻下的……”

    “茫茫人海找寻王兄,实在困难,前几年,南楚的暗线却传来消息,说是安都的暗探发现一名本王叔伯长相极其相似的少年,本王听闻,立马派人去查探一番,当本王知道你是被一位女子从河城带回的时候,本王就觉得,此事有希望了。”

    钟礼道:“河城?”

    朔玉眼里闪光:“王兄有所不知,你随叔伯与我们分散时候,只有四岁,在五岁时,一直生活在河城的一家民户里,之后,一名燕家的远方亲戚去河城巡抚府上作客,回来时候碰见你,便将你要走,直到你十岁那年 ,被河城巡抚的三小姐带去安都。当年查探的时候,暗线回话,叔伯出宫当年就因病在河城去世,料想当年的惨境,本王便觉得心痛无比。”

    钟礼沉默。

    朔玉暗自看着钟礼的脸色,勉强笑了,道:“本王知道王兄乏了,王兄且歇息,明日本王再来。”

    说罢,朔玉就离开了。

    钟礼站在原地,深黑的瞳孔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宫人进来服侍,钟礼自己漱洗后,便歇息了,躺在床上,他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些很多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鲜血,宫殿,大火,尖叫,马蹄声……还有一声痛苦的嘶吼。

    钟礼猛然睁开双眼。

    他神色复杂,其实,踏入宫殿的时候,他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那块“米录阁”的门匾,似乎曾经掉落在地上,被火烧黑了。

    缓缓地从贴身衣物里取出衣物,红色的锦缎被磨得发亮,而本来亮闪闪的铃铛,也渐渐生锈了。

    钟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铃铛上刻着的字,仿佛,那是个无价的珍宝,在异国他乡的寒冷冬夜,可以给这个人一丝暖意。

    第二天,朔玉来了。

    钟礼看着苏然也跟了进来,捧着莫名的器皿。

    苏然十分恭敬地将那刻着繁复花纹的器皿放在了桌案上,道:“王,切记抓紧时间。”

    朔玉点了点头。

    苏然告退,门被紧紧关上。

    朔玉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褪去了外衣,又解开了里衣,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

    钟礼嫌恶地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朔玉继续解开衣服,笑道:“王兄见谅,实在是赶时间。”

    钟礼:“……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朔玉扔开腰带,雪白的袍子落下,修长的身躯一览无余,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背后的纹身。

    “王兄,这便是王族的图腾。”

    “看不出来是什么。”

    “是狼。”

    朔玉拍了拍手掌,苏然立刻推门进来:“王,外面准备好了。”

    钟礼看着苏然娴熟地将一把银质匕首放在火上烧热,接着飞快地在朔玉背后的纹身上划上一刀,接着,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苏然冷声道:“王,还有两刀。”

    “你……继续……”

    朔玉的声音似乎极其痛苦,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手紧紧地攥着。

    苏然快速地又划上两刀,鲜红的血液被收集到了那器皿里,苏然扶着朔玉,为他披上外衣,朔玉面色惨白,挥挥手示意他无妨。

    朔玉朝着器皿恭敬地叩首,在器皿前上香。

    钟礼道:“你想做什么?”

    朔玉道:“这是历代的开目之礼,凡是北晋真正的王族之人,经过此礼,就会变成紫瞳。”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小瓶,将器皿里的血液倒了进去。

    朔玉微微笑道:“王兄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北晋王室之人,经过此礼便知,历朝非王族血脉之人,都是因此辨别而来的。”

    钟礼沉默了半晌,道:“好。”

    钟礼依照朔玉所说,朝着那器皿叩首,上香。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鼓声。

    苏然急切道:“王,时辰快到了。”

    朔玉点头,让钟礼睁大双眼。

    “咚”鼓声响起——视线中,出现朔玉有些苍白的脸。

    “咚”又是一声。

    眼帘中出现了一双手。

    “咚”

    那只玉色小瓶缓缓打开。

    鲜红的血液流出。

    “咚!——”震耳欲聋的鼓声。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一片黑暗,无限深渊。

    “谋反啊!”

    “来人!来人!”

    火光中,扭曲了夜色。

    嘶杀声,彻夜不息,肆意泼洒而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往日的雕花玉桥。

    兵刃相交,猝不及防,王宫的一半陨落在了战乱里。

    “快——逃——!”

    “休城内乱了!往城外逃!”

    米录阁一片狼藉,一个穿着典雅的女人站立在门口看着天空,就在方才,她拒绝了随夫君一同逃亡。

    “臣妾是个累赘,夫君带着朔回走吧。”

    如丝绸般的黑发垂落至腰,光洁的脸颊上流下一行清泪。

    “叮”

    银簪落地,伊人逝去。

    天空的月亮,依旧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马蹄声在黑夜格外刺耳。

    “王兄,追上来了!分开逃!”

    “你保重,护好朔玉!你带着朔玉向西宋走,你王姊在那儿。”

    “那王兄你呢?”

    “我带着朔回南下!”

    “王兄,你要活着!”

    “保重!”

    兵分两路,一路去了西宋,一路南下去了南楚。

    “你还小,何时才能长大啊?”

    “咳咳,儿啊,莫要忘了你的命,要回北晋去。”

    “眼睛像我小时候,黑亮黑亮的。”

    “我的病越来越重了,儿啊,别哭,你要记得父亲的话,记得……”

    面容英俊的男人躺在薄薄的棉被上奄奄一息,脸色惨白,身上遍布着伤痕,眼神渐渐涣散:“朔回……莫要忘了……莫要……忘了……”

    ☆、第五十三章 对峙

    雪花纷飞,寒风刺骨。

    “哟,谁家的小子?”

    四岁的朔回穿着破烂脏旧的衣服,一双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可怜娃,算了,和大叔回家不?”

    六岁时候,春天,草长莺飞。

    “呀,好俊俏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我要了,反正你也养不起,来人,给他钱。”

    “乖,跟我回去吧。”

    十岁,巡抚府新年,张灯结彩。

    熟悉的声音传来:“咦?娘,这是?”

    “哦,你三婶养的孩子。”

    “养的?”

    “似乎是见他可怜,从一户民户家带回来的。”

    燕惠年轻的模样十分好看,她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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