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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三七章  现世报

    “孤为何要帮他呀?”秦雷一脸笑意的望向沈冰。

    沈冰无奈答道:“因为您来了铜锁大街。”

    “其实孤只想揍他一顿。”秦雷两手一摊,很认真答道。

    沈冰咽口吐沫,拒绝继续与秦雷对话,转而沉声问道:“王爷,接下来去哪?”

    秦雷往往窗外的天色,笑道:“天色不早了,吃了饭再说。”

    沈冰看看窗外依旧高挂的大红太阳,又咽口吐沫,艰难道:“……太早了吧,半夜会饿的。”

    “再给你加顿宵夜行不?”秦雷没好气道:“坐下,陪我说话。”

    沈冰见王爷确实铁了心要留下,只好老实的坐下,清清嗓子道:“王爷请讲吧。”

    这下轮到秦雷咳嗽了,使劲挠挠头,郁闷道:“现在是私人时间,你能不能收起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很影响食欲哎。”

    沈冰也无奈道:“属下跟俺爹娘在一块时,也是这个样子。”

    秦雷只好投降似的举起双手。闭嘴老实一会儿,又贼眉鼠眼笑道:“据说你还是个雏儿,晚上带你见识一下去。”

    沈冰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垂首小声问道:“是石猛还是谁说的?”

    秦雷呵呵笑道:“保密。”便敲着桌面道:“这种事儿不能光顾自家的买卖,否则隔天就尽人皆知了。咱们去哪呢?粉子胡同的姐儿热情些……怕你这纯情小处男消受不了。玉带河上的姐儿高级些,但眼界太高,若没有一定手段,她们是不会尽心服侍的,万一叫得太假、动作也造作的话,会把你引入误区的。”

    听着王爷煞有介事的分析,沈冰的脸都吓白了,艰难笑笑道:“咱们吃完饭还是早些回去吧,秦守拙还在府里等着呢。”

    哪知秦雷哈哈大笑道:“这就叫现世报,”说完朝边上的石敢笑道:“昨天他让你等了一宿,今儿咱们也让他等上一宿。”

    石敢轻声道:“王爷昨天不是说这家伙十分重要吗?切莫为了给属下出气,耽误了正事啊。”

    秦雷冷笑一声道:“缺了谁地球都照常转……不要问我‘地球’是什么,纯属口误。”沈冰石敢两个张口结舌的还没反应过来,又听王爷接着道:“若不是为了城外的难民,非让他等上七天七夜不成。”

    这天夜里,秦雷果然没有回府,至于带着沈冰去了哪里,又做些了什么?只能透过沈冰通红的脸蛋子,看出些端倪来……

    “你这家伙,人家说‘咱们聊天吧’,你就真跟人家聊了一宿?”次日归府的马车上,秦雷难以置信的问道。

    沈冰小声嘟囔道:“哪有,半宿而已……下半夜她睡着了,没人跟我聊天。”

    秦雷几欲抓狂,双手舞划道:“那是尚香院的头牌,京都七艳之一,睡一宿足够打套连身铠的,老子可是付足了嫖资的!”说着一脸肉痛道:“你早说也好,我让石敢去呀,好歹别浪费了这套连身铠。”

    沈冰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王爷亲自上阵?”

    秦雷一时语塞,顾左右而言他道:“天气不错,也不知秦守拙走了没。”

    “没有。”一说到正事,沈冰立刻来了精神,轻声道:“他在厅里等了一宿。按照王爷的命令,没有送炭盆、没有送吃喝,到了夜里甚至连蜡烛都没给他点。”

    秦雷瞪大眼睛道:“昨天夜里可够冷的,据说石敢嘘嘘的时候,眼见着就结了个冰凌子。那家伙不会冻死了吧?”

    沈冰心道:‘您昨儿还说,冻死这小样的。’嘴上轻声道:“他上半夜绕着厅小跑,下半夜把地毯揭起来裹身上,那地毯是羊绒的,十分保暖。”

    秦雷失笑道:“便宜这老小子了,下回把地毯揭了。”

    说话间回到了清河园,秦雷又更衣洗漱一番,这才踱着步子到了前厅,接见已经斯人憔悴的秦府尹。

    秦雷一进去,便见秦守拙伏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的官服满是褶皱、头发胡子也乱糟糟的,显得狼狈不堪。再看边上的地毯,虽已归复原位,却仍能看出移动过的痕迹。

    面无表情的走到正座上坐下,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哆嗦,暗叫道:‘这椅子真凉啊。’好在秦守拙俯首跪着,什么都看不见。

    稍微挪动几下,让臀部适应了座椅的温度,秦雷才冷声道:“秦大人乃是相府的座上宾,跪在孤这小破屋里作甚?”屋里的气温着实低得可以,每说一句话,都会喷出一道白气,也让秦雷冰冷的语气更添三分寒意。

    秦守拙艰难的活动下脖子,良久才伏首嘶声道:“罪臣一时糊涂,中了文…彦博的奸计,正是追悔莫及,向王爷负荆请罪来了……”

    端起热茶啜一口,秦雷哂笑道:“好一个一时糊涂,不知秦大人这一时有多长?一刻钟,一个时辰,还是整整一天?”

    秦守拙知道秦雷这是怨他,慢待且侮辱那位王府侍卫。其实昨夜里他就为这事儿悔青了肠子。但谁也没有前后眼,怎能想到形势会急转直下,自己能让文彦博一砲将死呢?

    从‘寰转自如、游刃有余’到‘走投无路、伏首乞怜’居然只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这让秦府尹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命运多变。

    但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秦守拙收拾起情怀,小心翼翼答道:“罪臣确实只是一时糊涂,怕开罪文彦博,这才在去皇宫的路上,拐到他府上解释,不想却被那无耻老贼强留下,使出浑身解数也走不脱……”

    “够了!”秦雷突然低喝一声道:“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你倒是解释的轻巧。如果有人杀了你秦守拙,再跟官府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是不是就可以赦他无罪呢?”秦守拙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撅着屁股老实跪在地上,接受秦雷怒火的倾泻。他想不到五殿下的言辞居然如此犀利,让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功。

    说着说着秦雷的火气便涌上来了,‘砰’地一声,猛一拍桌子,把盛满热茶的茶盏震起一寸高,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糊涂,陛下的脸面、我们皇家的脸面,被文彦博狠狠的糟蹋了一回。你知道今天京都城里会怎么说吗?有人会说‘文丞相就是厉害,咱们府尹大人即便抗旨也要去赴他府上宴。’又有人会说:‘看来皇帝就是不如文丞相啊,连自己的本家都不听招呼了!’”

    秦雷的喝骂有如冰雹一般,砸的秦守拙瑟瑟发抖,却依旧他难消心头之恨。霍得起身,负着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骂道:“你个昏聩的东西,亏你还姓秦,你对的起列祖列宗吗?我秦家颜面扫地与你有什么好处!我踢死你个数典忘祖的东西!”这时正好走到秦守拙的背后,秦雷一脚踢在他高高撅起的屁股上,‘哎呦’一声,便把他踹了个骨碌,又滚出去老远。

    ‘老子不想打人的,谁让你把腚摆得这么正?不踢一脚俺会痒的。’秦雷心里暗爽道。

    不理在地上哀嚎的秦守拙,秦雷坐回椅子上,沉声喝道:“住口。”

    秦守拙赶紧把右手塞进嘴里,堵住那撕心裂肺的哀鸣声,身子却麻花般扭动,像个大豆虫一样。

    “不许动。”秦雷继续命令道。

    秦守拙心中哀鸣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双手死命扣住地砖,双脚紧贴在地上,勉强了停住身形。好在秦雷知道他的痛感神经异常发达,否则定会以为这家伙是在装模作样,从而给予第二次打击。

    待秦守拙逐渐平复下来,秦雷才平淡道:“孤知道你来的目地,但孤要告诉你,你的算盘打错了,孤王从来不做别人的第二选择。”

    秦守拙一下子面如金纸,心道:‘难道我被白玩一场?’顿时郁闷的连连以额触地,落在秦雷眼中,却成了他拼命求饶的表现。

    ‘看来火候到了。’见他如小鸡啄米般叩首,秦雷心中暗道:‘小心过尤不及啊。’想到这,终于轻咳一声道:“别磕头了,看得我眼晕。”

    秦守拙终于从秦雷语气中听到了一丝缓和的迹象,赶紧停下动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泣道:“罪臣大错铸成、十死难赦,不敢请求陛下与王爷饶恕。本来应该自刎以谢天下,但罪臣知道,即使我死一百回、一千回,也无法抵偿犯下的罪责。只恳求王爷能留下罪臣的贱命,让我用余生赎罪吧。”

    秦雷不由暗赞道:‘真会说啊,不愧是十年的京都府出身。’但面上仍冷笑道:“看你骨瘦如柴、为人又昏聩不明,却是武不能武、文不能文,长的还有碍观瞻,你说说留你有何用处?”

    听到王爷语带调笑,秦守拙心中长舒口气,知道暴风雨终于过去了,这才第一次抬起老脸,陪笑道:“属下确实既不能文又不能武,但有一桩,属下听话,永远听话。只要是王爷说得,属下一定照做,就是让我跳河,眼皮也绝对不眨一下。”

    秦雷嗤笑道:“小清河就在门外不远处,你现在就去跳河吧。”

    秦守拙知道自己说大话引得王爷不喜,只好苦着脸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没说真要跳河。阿嚏……”心情一松,昨夜受的风寒便袭了上来,惹得他顿时喷嚏连连,带着眼泪也哗哗往下流。

    秦雷见他已是惨不忍睹了,便不再作弄,低声吩咐道:“给赵承嗣写个条子,然后就回去吧。”

    秦守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哆嗦着奉到秦雷面前,恭声道:“早就写好了。”秦雷随手接过来,也想起自己袖子里的圣旨,本来准备适当时候甩出来的,但眼下显然用不着了,这家伙已经被吓破了胆,再给他一下的话……吓死就不好了。

    但话还是要说的:“我手里有一道圣旨。”说着便把袖子里的黄绢一亮,但秦守拙还没看清,他便倏地收回来,继续道:“这道圣旨有些特别,上面既有一系列封赏、也有一系列惩罚。”

    秦守拙为官二十载,还从未听说过此等怪异的圣旨,只听秦雷接着道:“若是你忠心办事,将功折罪的话,孤便会宣读其中的奖赏,到时候恭喜秦大人,您官拜宰辅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目前这只能算个画饼,但听到只要文彦博一倒台,他便可以接替他的位置,成为当朝宰辅,还是让秦守拙暗暗高兴一阵。

    又听秦雷继续道:“若是你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的话,孤自然会宣读其中的惩罚,到时候秦大人您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也是指日可待的。”这可比方才的封赏靠谱得多,毕竟玩死一个京都府尹的难度,要远远低于放倒一位当政十几年、门生故吏满天下的丞相。

    见秦守拙额头见汗,秦雷才起身轻声道:“是赏是罚全在你一念之间,秦大人好自为之吧。”说完便飘然而去。

    直到秦雷走了好久,秦守拙才从方才那巨大威压中摆脱出来,心中自嘲笑笑道:‘我真是越来越胆小了。’便想站起来回府,未曾想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摇摇晃晃几下,又重新摔倒在地,竟然昏了过去。

    府上下人赶紧把他抬起来送到后院,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汤,好半天秦守拙才醒过来,幽幽叹息一句道:“乱世当官,还是老实点好啊。”

    且不说秦府尹暂时在清河园中修养,单说石敢拿了他开的条子,快马加鞭去兵马寺衙门,找到卫将军赵承嗣,请他兑现承诺。

    赵承嗣这次十分爽快,查验了秦守拙的条子后,便递给石敢一支令箭道:“命令昨日便已下达,见到这令箭,孩儿们便会执行的。”

    知道每耽搁一刻,都会有一些难民死去,石敢不敢怠慢,简单谢过赵将军后,便匆匆离了兵马寺,策马向各处城门传旨。

    见了卫将军的麒麟令箭,城门司的卫兵果然揭下城门洞里贴着的‘禁止外省流民入京’的告示,又将城门大开,不再限制难民进城。

    城外的难民早就得了侯家驿的消息,虽然将信将疑,却也相互搀扶着聚集到城门外,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便要去尝试、去祈盼,没有人真正愿意坐以待毙的。

    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响声,那扇隔断他们生存机会近半月的高大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美丽富饶的中都终于又一次敞开怀抱,迎接这些可怜人儿的到来。

    他们早已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隆威郡王殿下,挫败了‘天下一号大奸臣’文彦博,这才把生的希望还给了他们。

    他们还知道,在每处城门的入口处,五殿下还搭设了粥篷,好让他们第一时间便能吃上些东西,不至于空着肚子去寻找活计。

    在城门司兵丁的注视下,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难民们,扶老携幼的鱼贯入城。而城内不远处,果然有长长的一遛芦席搭成的篷子,篷子下面支着一口口大锅,锅里的米粥已经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微风吹起,将这米粥香味送到城门下的难民从中,让他们麻木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激动的情绪……

    微风吹起,将这米粥香味送到城门楼上的一群士子鼻中,让他们闻到了世道的艰难……

    “诸位,看看吧,文贼不仅祸害我们读书人,还把我大秦弄得民不聊生啊!”一个低沉的声音义愤填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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