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娣的温存… …

    她传统保守,对婚姻爱情无比虔诚,那么,家庭与孩子,必然是将她永远禁锢于身边的柔软的镣铐。

    想起那盒被他扔进垃圾桶的药,他眉间闪过一丝薄怒,心头掠过一抹隐忧。

    “二货”

    黑暗中,楼梯口一个人头一晃,见躲不过去,站了出来,“姜哥,你还没睡呢?我正准备去睡了。”刘大磊说着就想往走廊另一头走。

    “今晚值班的都排好了?”姜尚尧扔掉烟头,踱步过去。

    “那有阎王关管,不是我该干的活。”

    “那你和我说说,你最近干了些什么?”刘大磊眼神捉摸不定,姜尚尧心头起疑。

    “最近?就是接接送送,顺便哄嫂子开心笑一笑。哦,有时遛狗。”

    “来,”姜尚尧拍拍他肩膀,“下去办公室说。”

    大磊期期艾艾的,“不是吧,姜哥,这都几点了?"

    姜尚尧回头平静地问:“去不去?

    他本来比刘大磊高一头有多,下了两级楼梯,两人不过是平视而己,刘大磊却觉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想借尿遁又说不出话来。

    进了办公室,姜尚尧把烟拨到刘大磊面前,示意他自便,自己捧了杯茶,坐下抿了口,发觉刘大磊偷瞄了他一眼,心中更是狐疑。

    “最近送你嫂子都去过哪?"

    大磊记性极好,想一想开始历数近日行程:“去她婆家吃过一顿饭一一”

    姜尚尧动怒:“她婆家不就是我家?

    “是,三月中去你家吃过一顿饭,然后找新房子的包工头一起上去看了工程进度,晚上又和她妹妹吃了顿饭。姜哥,你眼光不行,嫂子妹妹可真漂亮… … ”

    “去你的,给我说正经的。”姜尚尧察觉到刘大磊故意插浑打科,暗自揣测庆娣和他两人究竟合伙瞒了自己什么,怒火渐炙。

    刘大磊不敢多话,正襟危坐将近日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听完之后,姜尚尧继续问:“还有呢?"

    大磊心头一凛,“从镇小学出来,嫂子说想自己走走。不过前后也就十分钟。

    姜尚尧打量他神色,略一沉吟,又问:“还有呢?你好像漏了最关键的没说。”

    他嘴角噙一抹莫测的笑意,用那种戏谑的语气,刘大磊顿时有些坐不住,心想嫂子你这是考验我还是害我来着?

    刘大磊的仿徨落在姜尚尧眼里,被愚弄被蒙蔽的恼怒益发不可控,他表情冷肃,一双眼寒芒微闪,“大磊,你再仔细想想。”

    那话里的阴寒激得刘大磊肩头一颤,干笑一声,带着委屈咕嚷:“姜哥,你怎么不去问嫂子?既然问了嫂子为什么又来问我,你们一个叫不说,一个叫说,我究竟说不说?其实,那个叫小板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

    杯子里的茶有些凉了,口感涩苦。“小板?”姜尚尧重复这个名字,眼前重映扑倒在他脚下,仰头向他苦苦哀求的年轻的脸。

    “嫂子看见小板了,在镇上。那小子命也够大,丢外头那么多天,血也应该流干了吧,偏给他爬去镇子里。嫂子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把钱都给了他,送他上了部出租。

    刘大磊见姜尚尧迟迟不开口,惴惴不安地问:“姜哥,应该没事吧?我看嫂子也没什么不对,这些天还有说有笑的。而且她那天还说… … ”

    “说什么?”

    刘大磊困难地复述:“什么做人就是找面镜子,要经常夸他对他好,他才会更好。”

    语焉不详的解释并不能纤解内心的焦躁,寒意从脚趾缝里升起。

    “姜哥… … ”

    姜尚尧僵硬地摆摆手,示意刘大磊先出去,“我一个人坐一会。

    第64章

    连续几日的淅沥细雨,把羊牯岭凃染得满目皆绿。湿漉漉的空气里,烟火味沉滞不去,更加呛人。

    庆娣烧完手上最后一叠冥钱,退开一边,站在老松之下,远远地注视那个蹲在地上的男人。

    两年前他甫出狱,第一次来到见证天人永隔的碑墓前,俯首呜咽的情景再次从记忆的深海中浮起。

    这一次,他蹲在那里,不言不泣,凝望雁岚的黑白瓷像,思绪浮游万里。大磊手上的雨伞遮不全他高大的身躯,雨水沿伞角滴下,点点滴滴的,落在他肩上。

    这特殊的日子,周围笼着烟火气,又被薄薄的晨雾罩住,远近山峦模糊,只余起伏的曲线。

    天地愀然。

    一串喧哗穿透潮湿的空气萦绕在庆娣耳际,她仔细聆听,那是景程正被爱娣取笑;然后,她又仔细辨认,“我是姚雁岚”,墓中人含羞带涩地自我介绍。

    她如见旧人,视线投向山峦间,笑中凝悲。

    脚步声停在身后,姜尚尧接过她旁边小邓手中的伞,另一只手牵住她的。

    大磊点燃了一盒响炮,庆娣仰望那炮尾接二连三地夹着哨音滋溜溜拔地而去,在半空绽裂,再望向身边人,他目光凝于天际,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满是不轻言身受之苦的坚决。又因那坚决,眉目更添阴郁。

    庆娣手掌被他紧紧攥着,忍着些微的痛感,盯着脚下的台阶,随他一起下山。

    上了车,他端然而坐,像一座冰冷的雕像;目光望向车窗外,又像一个旅人眺望他的天涯。

    进了闻山大酒店的广式茶楼,热沸的茶香喧腾在胸臆,他面色舒缓了些。庆娣夹一只虾饺放在他碗里,“别顾着喝茶,吃点东西垫着。”

    “等会有什么安排?”他问。

    事前不确定他回来的日子,也没料到他会和她一起来扫墓,庆娣本是约了妹妹今天去看婚纱,并且预定拍婚纱照的日期,可见姜尚尧神情悒郁,她迟疑了一秒,说:“没什么事,你呢?”

    婚期不过剩下月许,按理说不可能得空。可那样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他,如穿透人心,他狼狈得只想远遁。“那我跟老凌回原州,还有不少事要办。”

    他既不解释最近频繁上原州的缘由,也不向她询问婚礼筹备的细节,好像她将同自己天荒地老,与他无干一般,庆娣再是大度也有些气愤。心血热度陡降,再想起大磊前两晚偷偷发来的短讯“嫂子,姜哥知道你知道了”,联系他这几日沉默寡言的态度,她遂也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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