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她回身感慨:“很愉快的一个晚上,多谢你。”

    秦晟颇有风度地略略欠身,“我也同样要说谢谢,畅谈是种享受。”

    早春的四九城,寒意仍浓,四目相对,他俩会心一笑。浮世扰攘,对任何人来说,精神交流与共鸣的喜悦都是弥足珍贵的。

    庆娣道别后准备上楼,秦晟在身后唤住她,迟疑地说:“我有个女儿,八岁了,这两年和她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聪明早慧。”

    庆娣侧头想了想,嘴角笑意真诚,“聪明的小姑娘一定很讨人喜欢。”

    他平静的面孔掠过一丝喜悦,然后在她再次准备上楼时又问:“你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说是下个礼拜。”

    “打算怎么庆祝?”

    庆娣莞尔,“你确定我能考上?”

    他点头。

    可是,对她来说,这样的节奏太快了些。

    “我下个月将赴任闻山,初期了解人事关系和工作调研一定会占用不少时间,再见面不知什么时候。”秦晟沉吟说。他是深思熟虑,谋定后动的性格,谨守方圆规则,与佳人相逢实在是人生的大意外,“或者你会感觉我太急迫,给你造成太多压力,实在非我所愿。”

    如果说之前只是仰慕他才学,那么这一刻他眼中的郑重和温柔真正拨动了她平静的心海。

    是的,郑重。从一开始明确立场,到不疾不徐地向她敞开他的精神世界,无一不让她感觉到他郑重的态度。

    庆娣不由想起圆圆那些劝导,被优秀的异性重视并非体现女性价值,但确实是证明了女性魅力。她窥视内心,最初的无措和抗拒已经消失。面前的这个人,目标明确,但手法潜迹无形,如果这也是他一贯的工作作风,实在不能小觑。以小见大,秦晟工作上的成绩绝非单纯的家庭背景的光环影响。

    “如果成绩满意,可能会有不少朋友一起庆祝,凑份子吃饭什么的。”

    秦晟闻言笑意盎然,“那算我一份子?”

    庆娣对他的百折不挠莫可奈何,她抿嘴微笑点头说:“好,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上了楼,周钧正坐在电脑前。最近春装上季,他的淘宝店重新装修,下班后连开了几个通宵,困得几乎要拿牙签撑开眼皮。“两个人在楼下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的,这才第一次约会,神舟五号也没你们速度快。”

    他坐的位置掀开窗帘一角正好可以全面观察到楼下情况,庆娣回他:“临走说了两句闲话而已。”

    “鲍参翅肚的也没说给老娘打包一份。”周钧哀怨不已。“对了,你妹妹电话。八点多的时候。”

    爱娣在电话中聊了一会家常,最后才轻描淡写地提起正月十五和向雷打架的事情。时隔多日,她竟然在一个人解决后才告诉庆娣。作为熟知她性格的姐姐,庆娣深刻感受到每个人都在生活不间断的摧折中成长,包括妹妹。

    小夫妻辛苦多年的积蓄加上庆娣的援助被向雷不告而取,借给他姐姐生意周转,如今只追回一部分。

    庆娣震惊之下,连话也说不出。

    爱娣嗤笑不已,说:“我住了小旅馆三天,他姐还说什么不用来道歉,也不用来找,在外面憋不住了自然会乖乖回去。被她说中了,确实是这样。”

    这明显是欺负妹妹娘家没人。庆娣一口气梗在喉间,血脉相连,她此时的心痛可知妹妹当时之愤怒失望。“小爱……”

    爱娣苦笑,“姐,女人又没有男人那么多野心,一辈子不过是求点温暖,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反而实现起来那么难?”

    满足事业成功的野心只需要一个人努力,追求婚姻生活的圆满则要两个人使劲。庆娣不知为谁而叹息。

    “小爱,向雷的干扰太多。照我说,就着手头的钱买间小房吧,别图一步到位了。搬出来住,才是属于你们两个的家庭。”

    “我也是这样想,这几天正在看房子,老房也行。如果他妈他姐还要唧唧歪歪,那我也没那么好欺负,欠我多少都要讨回来。”

    “关键在向雷,他如果一心护着你,不会有这些事。”

    爱娣沉默许久后啜泣出声。“我……我瞎了眼。”

    挂了电话,庆娣翻出存折,看一眼又气恼地丢回去,坐到周钧身边打开电脑,挂着旺旺开始写稿。

    这些年坚持,文字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不仅承载她悲喜,也供奉她衣食。可是相比较她需要的,太少太少。

    “二师兄,怎么才能赚到很多很多钱呢?”她扶额发呆。

    “嗯,等我出名,跨国公司请我掌镜拍广告大片。”周钧抱膝而坐,陷进幻想里。“全套的哈苏,一线明星助阵,超级大棚,坑王给我当助手,被我骂得活像只狗,还要红着脸夹着尾巴跟前跟后舔我的肥。”

    ……庆娣无语。

    “到时候迪哥缺钱?小意思啦。”他得意洋洋的,尾音拖得老长。

    “一边去,等你熬出头我早成知名编剧了。”庆娣学他的样子抱膝,“一集十万稿费,随便写个几百集的。”

    周钧作势欲跌倒在地,两人哈哈穷乐一场后,周钧正色,“能写枪稿也不错,一集几千一万的,找找路子去。”

    “等考进去再说吧,人面也广些。”庆娣略带鄙视地问自己,“这样功利的想法是不是玷污了那圣殿?”

    周钧嗤之以鼻,“人活着首先要填饱肚皮,饿死鬼当什么上帝?”

    这句与尼采的格言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庆娣想起刚才秦晟席间说的话,避免迷失的方法是屹立在世界的顶端。这大概就是上位者与底层的区别,对身处底层的人来说,通往强者的路何其艰难。

    庆娣失神。

    “迪哥,很缺钱用?”见她瞬间情绪低落,周钧问。“我那还有几千,你先拿去。”

    “算了吧,你还欠着彭大哥的。”

    “等几天,我有强烈的预感,那组特辑能上封面。”周钧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说:“中纺影棚,快来了。”

    数日后,周钧几乎要自封为铁口直断。三月号新刊经主编终审后出菲林,居然将周钧得意的那张片子从内页抽调为封面,并且以整张大片基调之冷艳命名为高岭之花。

    四年北漂生涯,从扛设备的小助理,一步步走来,经过多少白眼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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