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不乐,面上不免带出来,闷闷道:“既如此,我便回去了。”说完也不等她,自顾自便上车,坐回去的时候恨得拍了一下坐垫,却见车门打开,韦欢弯腰进来,将一个物事塞在我手里,道:“昨日你送了我一个玉佩,今日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免得你觉得我贪你好处。”

    我低头一看,见是一个玉蝉带钩,这质地雕刻虽不及我那块,却也是上乘货色,知道于她必是来之不易,不觉心喜,面上还不肯就露出来,只道:“我那块可是内造和田青玉,你这也不知什么货色,就拿来敷衍我。”

    韦欢哼道:“这带钩是父亲唯一赏过我的东西,我一向珍惜,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才不拿出来呢——你不要,还我!”

    我赶紧把东西收在怀中,笑嘻嘻道:“我那玉佩,少说也要值你七八个玉带钩,我这人一向心善,就算你六个罢。我先收了这个,余下五个,你慢慢还。”

    韦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哝道:“随你。”将要下车时,想起什么,又道:“你不能送我,便派个宦官陪我回去罢。”

    我心情正好,便道:“区区一个宦官,怎能显出我的威势?我叫他们带禁军送你。”推开车窗,吩咐随行的人分作两队,一队带着旗帜等仪仗之物,护送韦欢回家,余下几个亲近宫人,方随我回宫,命令才下,忽地又想出一个主意,将我身上配的一套首饰都解下来,叫人拿盒子装了,一半赐给韦欣,一半赐给韦欢,又把自己的帔子解下来,给韦欢披上:“倘若你家里再敢打你,你就穿着这个,这是天后御赐之物,我看谁敢损毁。”

    韦欢听见我说话的语气,扑哧一笑,道:“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什么地方呢,却不知我只是回家而已。”

    我呸她:“没见过世面,就不要瞎说,这点仪仗算得什么?母亲有一回遣我代她去看外祖母,宫人随从,比这要多得多了,父母叮咛,尤甚随从。”因觉自己牵念之态毕露,未免失于矜持,便催她道:“我还要回去呢,你别磨磨蹭蹭的。”

    韦欢吐吐舌头,一跳下车,从禁军处借了匹马,一跃而上,招招摇摇,走得远了。

    第27章 惊闻

    我既听韦欢的话,便先又回了紫宸殿等候父母传召,谁知从上午等到中午,也没见使者的影子,我闲坐无聊,索性起身回了蓬莱殿,将全部宫人都召集起来一看,果然除了殿中丞王诩和那两个随我出去的宫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已换了一遍。

    跟我出去的两人还在,我心里略好受了些,召她们前来,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做什么?”

    那日说“妾为公主,万死不辞”的先道:“婢妾姓孙,贱名威娘,执掌殿前洒扫。”

    另一人等她说完,才道:“婢妾姓吴,贱名小孩,执掌殿前洒扫。”

    我被吴小孩的名字给惊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从前我跟前的吴小浪,是你什么人?”吴小浪便是小浪,本名吴浪浪,我嫌她的名字怪,给改做小浪,没想到这人的名字更怪。

    吴小孩似乎想不到我问这句话,顿了下才道:“是妾的阿姐。”

    我抽抽嘴角,道:“你们两人当真是一家。”忽觉不对,又问:“你阿姊既是小浪,怎么才是一个殿前洒扫?”

    吴小孩没吭声,只拿眼偷偷看孙威娘,威娘大大方方地抬头道:“宋娘子说,婢妾等既是有罪,不合近身侍奉公主,所以打发婢妾等去殿前洒扫。”

    我蹙了眉,向边上一看,那里面便有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官出来,对我行礼道:“尚服局下司衣宋佛佑参见娘子。”

    我见她身上穿着想起今日身上的衣裳还是她选的,声气便大不顺了,斜眼看她道:“让她们两个去做洒扫,是母亲的旨意,还是你的意思?”

    宋佛佑道:“陛下并不曾为此事下令。”

    我早知母亲不会为这等小事特地下令,见她果然这样答,又冷笑道:“母亲并不曾下令,那这就是你的意思了?我只道司衣是只管衣服披挂的,倒不知原来连殿中赏罚迁动也一道管了。”

    宋佛佑不慌不忙道:“妾虽品在司衣,却蒙天后圣恩,得领蓬莱殿中事,陛下遣妾来前,特地叮嘱:‘公主年幼,汝等本职虽非谏议,仍须善加规劝,多所扶持,不得放纵其意,以致昏乱’。妾等本德薄才疏,识见短浅,蒙天垂幸,不敢负恩,唯思以先哲之道匡扶公主,亲贤远佞,方可秉承圣意,稍平陛下拳拳爱子之心,故将执事年长有德者擢入内殿,使之规谏左右,年少德浅者暂在殿外行走,待其徐修德行,自为长进,方可近身入侍,此二人以曲意佞承公主,本该逐出本殿,唯圣人、公主仁善,且其亦有悔改之心,故此暂留,却不可委以近侍之任,伏请公主明察。”

    我刁难这宋佛佑,本是有当场立威的意思,料想她一个小小司衣,也不敢在被遣来侍奉我的头一天便得罪我,谁知她倒是个女才子,张口讲出一通之乎者也的道理来,又是母亲旨意,又是先哲之道的,我若不依,倒是昏聩无能一般,然而若是依她,未免就开了个先例,日后必然处处为她挟制,行动皆不得自由,着实为难——要是此刻韦欢在就好了,她那样聪明,一定能替我拿个主意,说到韦欢,却不知那些人是否将她平安送回去了?已经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人回来覆命呢?

    许是见我久不出声,那宋佛佑竟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我见她这般放肆,心内不悦,待要直言训斥,想起昨日与母亲的交谈,话到嘴边,便生生忍住,淡淡道:“原来是母亲的意思,既如此,倒劳烦宋司衣一片好心了。只是她们两个毕竟才受过杖,若叫她们如常当值,倘或力有不及,不仅耽误了差使,也有违母亲的仁德之心,不如让她们歇息两月,再做区处。”

    宋佛佑道:“殿中职司皆有定数,若是她们不当值,又叫何人当值?”

    我笑了笑,随手指了最边上的两个年轻宫人,道:“便叫她两个暂代罢。”

    那两个宫人一惊,因我只说暂代,并未说贬斥,又不好求情,便只是跪下,其中一人还悄悄抬头看宋佛佑,却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心中冷笑,面上努力装出慈和亲近的样子,对宋佛佑微笑道:“父亲、母亲一向皆悯恤宫人,还曾多次下旨放人出宫,我既身为人子,自当体察天心,恭秉圣意,慈和恤下,方是孝顺之道,宋司衣以为呢?”

    宋佛佑蹙眉道:“公主仁孝,妾等敢不从命。”

    我见她许了,才松了口气,假借要看书,挥退众人,又对那吴小孩、孙威娘使眼色,她两个便借着受伤的由头,退得极慢,等众人都散了,她们才到门口。

    我叫住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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