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对开口说话的那人努努嘴,道:“我猜是她。”

    母亲挑眉道:“何以见得?”

    我笑道:“她骑的马最好。”

    母亲失笑道:“照你这么说,上次打球,你怎么又比不过她们呢?”

    我心里有些想头,故意道:“若是平常,当然不能这么看,可是今日之情境,以马观人却是最好的了。”

    母亲似有所觉,挑眉道:“是么?”却偏不肯追问。

    我有心卖弄,见先一句没引得母亲入彀,便又道:“阿娘不信,敢不敢与我赌一赌?”

    母亲干脆地道:“阿娘不赌,阿娘也猜团儿会胜。”

    我想不到母亲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微微一怔,母亲倏然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伸手捏我的脸道:“你这小东西,算计到你阿娘头上来了,皮痒了么?”

    我假意求饶,一头扭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腰道:“是阿娘自己要我猜的,叫人白费心猜,猜中了又不给赏赐,好不亏心。”

    母亲笑着摇头,抬头对场中道:“天将黑了,你们快比罢。”场中众人才慢吞吞地开始。

    比试的主意是母亲出的,她却看也不看场中,只低着头,抚着我道:“你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若言之有理,便赏,若只是胡乱猜的,不但不赏,还罚你去抄佛经去。”

    我侧躺在她怀里,面朝外看着场中众人似真似假的争夺,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表演得真是恰到好处,那团儿想是新近得宠的人,她所到处,旁人不是假意失杆,便是突然误勒了缰绳,直叫她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我看得无趣,打了个哈欠。撇嘴道:“旁人骑的都是外厩的马,只有她一个人骑了内厩的御马,谁敢和她抢?”

    母亲哈哈一笑,点着我的头道:“算你有长进。”笑了一会,又道:“团儿有功,本就该赏她,借着这个由头赏了倒也好,省得外头那些村汉又说嘴!”

    我听母亲的意思,这团儿立的功倒像是有些不可告人似的,不由多看她一眼,这时团儿已抢到鞠球,挥舞着球杆运球而来。她击球的技巧显是不如母亲的,却胜在年轻灵活,勾勾带带地将球运到场边,下马捧好,箭步行到母亲跟前,高举鞠球跪定,笑道:“赖陛下天恩,妾幸得此球,不求赏赐,只求陛下福禄齐天,千年万载,永享圣寿。”

    这等阿谀奉承之语入我之耳,只觉虚伪不堪,然而母亲却圣颜大悦,笑道:“你不大读书,这贺寿的话说得倒顺。”

    团儿笑道:“也不是特意读书才记住的,是妾蒙陛下大恩,铭感于心,思为报答,然而陛下贵为天后,妾以微贱之躯,也无甚可报答的,只能衷心祈盼,日夜祝祷陛下圣寿,愿陛下长享福禄,恩泽子孙。”

    母亲大笑道:“你有这等心,很好。只是朕前已有言,自然不能反悔。”她只偏了偏头,还未向旁边看,高延福便已着人端出一领紫袍,赐予团儿,其余各人赏赐有差,皆由宫人们捧出来,一一领赏谢恩。

    我见那团儿分明是佞幸之流,却蒙殊赏,颇不解母亲所思,又见婉儿上来时走路有些别扭,心生关切,便问道:“上官师父怎么了?是哪里有伤么?”

    母亲笑道:“你若日日来球场骑两个时辰的马,只怕也要这样。”

    我原已知婉儿长在掖庭,没什么机会学骑马,却不知以她的天资,还须这样苦练,不觉露出讶色,婉儿脸上微红,低声道:“是妾愚笨,未能精习骑术。”

    母亲宽慰道:“短短月余,你能学成这样,已是极好了,不必妄自菲薄。朕当日习骑马,学得还未有你这般快呢。”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捏捏我的耳朵道:“上次惊马之后,你阿耶给你选了一位教习,让你好好学骑术,你却推三阻四,五六日才去校场一次,嗯?”

    第71章 一更

    上次惊马,父亲虽没有如母亲那般亲自追出来,却也严纠此事始末,又选了一位校尉做我的骑射师父,命我日日习练,不可懈怠。经了这样的事,我倒也是真心想将骑射学起来了,起初也勤加练习。

    偏生那位师父因我年幼,怕我心性不定,不肯正正经经地让我骑马跑圈,却要教我打球。父亲母亲和李晟李睿都觉得此法甚好,我也不好劝他改易,只能勉强从了。然而每次一碰球杆,我便难以抑制地想到韦欢,接着不是心情低落,便是躁动易怒,终久无法沉心静气,父母师保再一苛求,便益发地生出退怯之心,渐至于推诿逃脱,那校场从一日一去,到两三日一去,到了如今,已是五六日未去了——我本以为母亲不会纠缠于这点小事,且又过了月余,这事该就这么揭过算了,不想她这会子又把这话提起,只好从她怀里坐起,含含糊糊的应付:“明日就去。”

    母亲瞥我道:“明日你表兄要入宫觐见,你好好待在宫里,等候传见,不要只顾着出去浪逛。”我头一个想到武敏之,蹙了眉头,母亲伸手点在我眉间,笑道:“你从出生至今都还没见过这位表兄呢,见一见,好好叙叙家人之礼。”我方知不是武敏之,心内窃喜,笑道:“阿娘不要骗我,外祖父的宅邸我从前常出入,怎么还会有我没见过的表兄?”

    母亲微笑道:“是你大舅父的儿子,大名承嗣,他们兄弟一直随父居处外州,你不认得也是自然。”

    这名字我倒有些印象,前世的电视里依稀看过,然而其为人事迹早便记不清了,其实武家那么些人物,也算是家世煊赫,却没一个能立住的,可见才干能力都是有限,毋怪母亲在后位多年,却总不肯提携自己娘家,连外祖父的爵位,也要叫一个外姓的甥儿来继承——可若这些人实在是太不成材,母亲见了,会不会因为嫌弃他们,又要重用武敏之?

    自上次之后,我便时时派人去打探武敏之的事,可惜阿元也处在深宫,只打听得他因新年朝会时衣着不整,被罚在宫门外跪了一天,又被捋夺官职,勒令在家闭门读书思过,然而罚跪和闭门思过都只是家法,他还依旧住在武家,爵位名分都无大变。我猜母亲的心意,是因武家无人,若斥退武敏之,恐怕外祖家里爵位门户无人承继,所以才先留着他以观后效,今日听说母亲召回了这不知哪里来的表兄,越发笃定,因着己身攸关,还未见面,倒先替他操起心来,连声问:“表兄年岁几何?可有官职?我明日见他,穿什么衣裳好?”

    母亲却看婉儿,婉儿忙道:”大郎春秋二十有八,初以门荫脱白,现做着龙州录事参军。“

    是门荫不是贡举,又是龙州这种我总记不清的地方,想想便知没什么前途,我心里一凉,还掰着指头在数,母亲瞥我道:”别数了,龙州是下州,录事参军是从八品下。“

    我观母亲表情,对这侄子绝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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