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端正戴好,连身周也裹住,手都不肯露出来。

    独孤绍连连摇头,扯着我们就往一处走:“你们别看这里热闹,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去酒肆里才好玩,有跳舞的、斗鸡的、唱曲的。卖货的胡商也喜欢到那里去。”

    她对这里却比李睿要熟得多了,不一会便到了一处酒肆,这酒肆单论门面,绝对是逾制了的,不但门开五间,楼起二层,而且还用红漆大木,梁上雕刻花鸟鱼虫,墙面装点金银玉宝。酒肆掌柜见我们这群穿朱戴紫、带仗打伞的也不慌,正正迎出,轻巧拱手:“独孤娘子来了?楼上请。”又将我的随从护卫们都引到一边,分桌坐下,不等他们点菜,已经有许多胡姬摆上果点,今日随我出来的护卫头领敬永业、薛鼎两个看我,我笑道:“今日辛苦你们,吃喝在我,要什么尽管上便是。”

    他两个对了一个眼色,敬永业带着几人跟我上楼,薛鼎挥了挥手,便有数十人自隐去了旁边,只余数十人在楼下,也分作两拨,一拨自然便将门口、厨房、庭院等地都守住,三三两两,总成翼卫之状,一拨在桌边坐定,却只用饭,并不饮酒。

    敬永业带着十余人随我们上楼,将各处转角、阶梯等地都分了一人站着,独孤绍边引我们上去,边看这两人布置,等我将敬永业打发去外面一桌坐下,才向我笑道:“这两位是常伴公主出来,还是?”

    我笑道:“你若问别人我还不认得,这两位我却知道。楼上是冀王府队正、归德郎将敬永业,楼下是千牛备身、游骑将军薛鼎,都是将门之后。”

    独孤绍挑眉道:“是黔国公与武安公子孙?”

    亏得近来母亲管教得严,我跟婉儿背了许多人名、封号在肚里,略一想,便笑道:“是。”这两位祖上都是太宗皇帝的亲近大臣,玄武门之变时,一个整军列队,击溃□□兵,一个护住我那便宜祖父逃入内廷,躲在曾祖父的船上逃过一劫。去年太子请录功臣子弟,便将他两个选出来,敬永业骑射绝佳,李睿与他亲近,出门常以他为侍卫,薛鼎则颇受父亲看重,已跟我出来有几次了。

    韦欢挑眉笑道:“敬郎君倒也罢了,薛是大姓,十六娘是怎么猜出薛将军的家门的?”

    独孤绍笑道:“我见过武安公的画像,见这位薛郎与他样貌上有些像,且公主说了句‘将门之后’,他又年纪轻轻便担了千牛备身这样的近卫官职,我便斗胆一猜。”

    崔明德冷冷道:“你们听她瞎说。她是武镇之后,从小便同这些将门子孙往来,多半是在哪里和这两人斗过鸡、比过狗,认了出来。”

    独孤绍笑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只当我是见过他们的罢。”

    我笑着打岔道:“十六娘怎么突然提起他们?”

    独孤绍道:“二娘莫怪,我从小便喜欢留心些兵书、军马之事,方才瞧他们年纪轻轻,布置起守卫来却极有章法,所以忍不住多问一句,若是将门之后,幼受家学,那边不足为奇了。”

    她不说倒好,一说我倒好奇了,催着她问:“守卫不就是站在门首、不叫人随便进出么?还要什么章法?”

    独孤绍笑道:“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左右看了一眼,伸手蘸在酒里,在桌上随意划了几圈:“二娘看这几处,都是隐蔽曲折的地方,若是侍卫一个不留神,便能绕进来,这几处如今却都站了人;再看这里,这几处互为犄角之势,无论哪一方有人过来,至少有两人能够看见;楼上倒不大怕人进来,只怕有人使暗箭,所以薛将军一上来就派人在栏杆处守望,又将靠近我们的帘帷放下来,他的桌子在视野最宽阔的地方,离我们却也不大远,如此万一有风吹草动,他一眼便能看见,最妙的是我们坐的地方…”她含笑抬头看崔明德,崔明德端起酒碗,两眼专注地盯着碗中酒,却一口都不喝。

    独孤绍道:“原来你们都不想听,算了,我不说这个,免得惹人嫌弃。”

    我正是好奇的时候,催她道:“谁说我们不想听?你倒是快说。”

    独孤绍瞥了崔明德一眼,侧身在我和韦欢中间悄声说:“我方才看他敲了敲这里的墙,还举刀戳了一下,分明是在看有无夹层,又叫人把席面挪向外一些,二娘的座次不变,却离他最近,这都是老成持重的护卫法。二娘再看栏杆边的人,常常与楼下互打手语,说明外面的人也在定时巡视,毫无懈怠,更不要说二娘已发了话,楼上楼下,却还是滴酒不沾了——敬校尉是冀王府队正,带的是府兵,倒还罢了,这位薛将军能将禁卫元从约束至此,着实有些手段。”她说话时眼角自然上挑,带出一股胡人似的天然媚态来,身上馨香馥郁,却不讨人厌,反倒让人觉得与她的为人十分相称,说话间时不时斜眼去看崔明德,崔明德只是小口品酒,连眼神也不肯多给一个。

    独孤绍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全不介意,慢慢坐回去,替我和韦欢倒酒:“二娘、四娘,尝尝这黄醅琥珀。”却见倒出来的酒色泽均匀,毫无杂质,盛在玉碗之中,望之如琥珀之色,却是比宫中贡酒也毫不逊色。

    我端起酒碗一嗅,但觉香气扑面,似比宫中果酒还更甜腻几分,品一小口,但觉入口甘醇,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果浆,再饮一大口,方觉这酒的浓郁来,韦欢也碰我的手道:“二娘,这黄醅酒喝时不易醉,喝完却极上头,少喝点。”

    独孤绍笑道:“若嫌酒浓,便再叫他上些浆水来。”她的侍女自下楼去,不多时便端着乌梅、桃浆、蔗浆、各色酪饮与冰镇果子上来,又有十余人上楼,向我行礼之后,一一坐定,鼓乐齐鸣,有女童身穿五色绣罗袍,佩金铃,和着鼓点跳柘枝之舞。

    独孤绍说过之后,我不免留心薛鼎,却见这边舞乐甚欢,他却依旧是机敏地向外张望,不曾分半点心在这里,连他率的卫士也是个个站得笔直,来回巡视,未有片刻懈怠,既叹服此人自律之严、治下之极,又叹服独孤绍识人之明,再看舞乐极欢、酒菜极美,还有佳人在侧、朋友相伴,不免熏熏然忘乎所以,不知不觉间已多饮了几杯,酒酣耳热之时,搂着韦欢便叹道:“阿欢,倘若我们能一生一世都这样该多好!”

    韦欢不自在地推开我,低声道:“你醉了。”

    我紧紧抓着她不说话,独孤绍也醉得晃悠悠的了,一面和着舞蹈打拍子,一面笑向我道:“若只要喝酒作乐,倒是容易,以后我们常常出来就是。只怕以后家人拘束得紧!崔二,你说是不是?哦,我忘了,你没有这样烦恼。”

    她对崔明德嘻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崔明德喝了酒,面上不似方才那样严肃,微微偏了头看她,眯着眼问:“何以见得?”

    独孤绍斜端酒碗,一口又饮下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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