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颇迟疑了片刻,便未将议婚之事说出口,只叮嘱道:“那你一定早些来,我久未见你,着实有话要同你说。”

    她一口应着,因那毬被几个长上踢了一圈,又踢回来,便顺手接过,捧着毬向我一笑:“你而今技艺如何?要不要与我们踢会毬再走?早过了视事时候,又已换过班值,不妨事的——都是自己人,不会将你与我们踢毬的事传出去的。”

    我掂量自己技艺生疏,兼之久不运动,有些虚肥气弱,贸然下场,徒惹讥嘲,便一口婉拒,车行时自窗中看去,见她已与一众备身、长上、校尉嘻嘻哈哈地踢着毬,笑闹成一团,显然与这些兵汉处得都不错,不免一笑,关窗时抬头一瞥,见城门旁远站着一个红衣身影,看身形竟有些像是才与我别过的崔明德,凝神细看时,那人却又早已远远地消失在城门中。

    第280章 兰生

    说是与独孤绍出去玩,结果次日竟下起了雨,天一下便冷了,我大早在被窝中便已感受到那股寒意,在床上挣扎良久,终是没能起身,蜷在被中问仙仙:“叫人去看看阿绍出门了么?若是没出门,我再睡一会。”

    仙仙捂嘴直笑:“这么巧,独孤将军早上也派人来,说天冷,又下雨,不好出门,她等午初再过来。”

    我放心地躺回去,仙仙见我单只是赖床,不像是要睡觉的样子,又道:“早上宫里七娘子来了,送了四件衣裳,说是自己宫里做的,还有一封书信,是说昨日的什么事。”听我说要看,便走出去,不一会几个人拿了一大包衣服进来,颜色倒是搭得很合适,只是看着都是单衣,花花绿绿的,像是春天的衣裳。我本来还想试一试,正预备叫人快把炭盆点上,仙仙将那衣裳一展,翻开里面给我看,才见原来都是绒里的——外面做得极精细,用的也还是单衣的布料,只是里面多了一层厚厚的毛绒内衬,不知用的什么毛,有黄褐色的,有灰黑的,最难得的是虽然夹了绒,做得却不像时下冬衣那样臃肿,且毛皮上没有再缝一层布料,穿着时可以直接碰到软绵绵的毛,想想就暖和。

    不必我开口,仙仙已将这衣裳好一阵夸:“不知怎么做到的,这毛又松又软,一些也不扎人,做中衣穿也好,二娘试试,若是合身,今日就穿上罢。”

    我听她说到“合身”,方想起我又长高了,这衣裳非短时可成,若是照着她记忆中我的身量而做,不但会短,而且太瘦——若是因我太胖了穿不进去,岂不是丢人?

    在床上滚了一圈,闷闷道:“衣裳放在这里罢,我现在不起来,一会再穿。”不等人劝,便将头闷在被子里,待她们都退出去,才下地拿了一件,悄悄一裹,竟是不大不小,正合我身——她也不太喜欢极宽松的衣裳,觉得那些显不出腰身,所以只要是她替我选的,都是正正好好的修身款式——里面的绒毛又干燥又柔软,我这身体算是绝娇气了,贴肉穿着,却也没觉出一丝尖刺或瘙痒的感觉,细细一看,原来是衣裳还是有两层,外面照例用着绸、缎等料,里面是绢布内衬,内衬上不似时下多数衣裳那样皮毛不分,而是去了皮,单收了细软的绒毛缝在上面,所以又轻又软,还没有毛皮的臭味,这样的衣裳,专吩咐尚方叫人去做,已不知要费多少人手,她自己宫里做的,只怕一年也做不了一件。

    我心念一动,将四件衣裳都翻开,发现只有两件有改过的痕迹——不过略放宽了一寸,用花纹遮掩,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衣袖也改过,只宽了几分,却正是这几分才使肩、臂都能灵活自如——看来这四年中,她在宫中混得还不错。

    我穿着她送的衣裳起了身,又拿了她的书信看,信乍看倒是没什么,纯是客套语气,说了她所知道的与独孤绍年齿家世相配的四人,再配以骈四俪六的夸赞之语,只是这四人中有两人都姓武。

    我见了信方知阿欢打的什么主意:程务挺以附逆裴炎赐死、黑齿常之被母亲派人至军营斩杀、李孝杰以谋反弃市…先帝与太后垂拱时的名将相次被杀,今年刘仁轨又年老病逝,军中有威望者只余独孤元康一人。母亲对独孤绍的破格提拔,百官又对独孤绍以女子之身常驻军营的格外容忍,这其间出自对独孤绍本人才干欣赏的部分恐怕在其次,多半还是看在独孤元康的面上,所以明明边疆多事,独孤绍却一战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征的机会,而元康明明已有了独孤忠为嗣孙,母亲听阿欢提起独孤绍的婚事,却依旧兴致勃勃。倘若武氏没有适龄的人倒罢了,偏偏武氏之中还有两位堪与独孤绍匹配的人在,母亲见了这样的名单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

    独孤元康不是崔峤,母亲也不是先帝,若真下诏赐婚,元康是万不会冒着风险抗旨不遵——当年崔峤也不敢在明下诏令后抗旨——若他能活到李氏重新秉政的时候,大不了再让独孤绍和离或者改嫁,若是不行,一个女儿也总及不上一家一族,这是本朝许多人通行的做法,但是对独孤绍来说,却是十年辛苦一朝断送,无论是她的功名事业,还是她对崔明德的感情。

    最讽刺的是,无论是数年以前,还是数年以后,选出一个老实可靠的人乖乖出嫁才是独孤绍最安稳、最好的选择,也是常人眼中能替她做到的最好的打算。只不过数年以前,面对诸多青年世家才俊尚不肯妥协的独孤绍,数年以后,真肯束手就缚,从这些年过三十、不是丧妻就是名声不佳、还牵涉到诸多利益纠纷的人中选出一个“老实可靠”的,乖乖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挣下的军职嫁人么?何况她还是在这个时代里背着“在男人堆里浪荡了好几年”名声的人。

    我穿着阿欢送的衣裳,望着上面平整细密的针线,又拿着她的书信看了又看,半晌之后,终于下了决心,唤了人来:“今日宫中派来的郑娘子是陛下亲赐,为我文书参赞之用,不可以寻常宫婢待,你们记得单为她列一处院子,俸料人手,拟于宋佛佑。今日本为她设了一宴,崔明德与独孤绍也会来,只是忽然转冷,我似有些咳嗽流涕,怕搅了宴饮兴致,就不去了,请宋佛佑替我陪陪她们。她们若不嫌弃,随意在第中游乐相谈,不必拘束——崔明德与独孤绍两个都是常来往的不必说,兰生…阿郑是我儿时旧友,多年不见,让宋佛佑好好陪陪她,视时候将府中定例一一向她说明。”

    仙仙便是这点好,不该问的绝不多问,该问处却绝不少问:“郑娘子新来,是不是将府中歌谣等摘抄一份给她,另外请管人员、府库、支取、门房、巡视、庄园等各处的几位都与她见一见?”

    我点头道:“你将她该见之人与该知道的事列一详单,该由何人在何时向她解说何事,视她职责所应知、应见、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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