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这两个孩子都会对着她撒娇撒痴,说些又天真又吉祥的孩子话,千里是个小胖子,为了她学了胡旋舞,扭起来如一击落空只得在地上翻滚的鞠球,又可笑,又可爱。守仁则像足了他的阿耶与姑姑,时不时说两个笑话,说话时抑扬顿挫,任是什么事,都能描述得活灵活现。

    她横竖也是闲来无事,叫孩子们到眼前说说话,看着他们青春活泼的模样,老来懒散颓丧胆心思也能散去不少,算起来今日还可留他们用晚饭,正好让婉儿也与他们说说话。

    千里和守仁结伴来了,一瘦一胖,走得急了,胖的那个出了汗,晃悠悠的,与瘦的那个一对比,甚是可笑,她不自觉就笑出声来,早早命两人免了礼,叫到近前,先逗守仁:“走得这么急,是又听说了什么笑话,要说给祖母听?”

    守仁却一反常态,扬起头,期期艾艾地叫“陛下”,她一怔,转头去看千里,这胖小子鼓着脸,拱着手,愣头愣脑地道:“臣扶阳王千里有事启奏陛下。”

    她敛了笑,直直地看着他,两个小东西被她看得出了汗,扑通一下跪下去,千里低了头不敢说话,守仁倒还直起腰,微有些瑟缩地道:“孙儿…臣…臣前些时候向大哥…邵王他讨了一只鹦鹉,这鹦鹉回家后,凭臣怎么逗,都一直不肯说话,臣一生气,打了这畜生两下,它…它就挣出笼子,一路飞走了。臣派人去寻,却是飞到了绮云殿…还开口说了话。”几次停顿,最后更是偷眼来看她,似是等她的反应,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小郎君,看得他出了更多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千里补道:“这畜生口内只叫着‘上官婉儿’,一意只向绮云殿内殿里飞,若是有人问它‘上官婉…上官娘子是谁’,它便说‘是狗仗人势的歹人’。”听她哼出一声,唬得一下趴在地上,胡乱叩首道:“这鹦鹉本是臣送与邵王的,送去时断没有说过这些胡话。且也不是臣主动相送,是邵王见相王叔那里的鹦鹉有趣,听说臣最善豢此物,苦苦和臣讨的。相王叔和我那里的几个寺人都可以作证。此事决然与臣无关。求陛下明鉴。”

    她猛地握住拳,向旁边一看,身旁立着的唯有高延福与阿庄,两人皆躬身上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她略一想,唤了高延福:“去叫太子过来——不要惊动旁人。”

    第491章 行露(四十一)

    “阿家。”武希孟扶着腰走来, 一步一步甚是吃力,到她面前,却依旧微微躬了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韦欢忙将她扶住,眼看向她的肚子, 不自觉地露出些喜色, 再向后一看, 便又沉了脸,责备宫人:“怎么不抬舆跟着?”

    武希孟笑道:“是儿想多走一走,怕带了那东西, 有了指望,忍不住偷懒,所以不叫他们带。反正一日也无事, 若真走累了, 再叫他们去取就是——姑姑说了,越到这时候, 越要多走动, 免得胎儿太大,反倒不好。”

    韦欢哂笑道:“她又不是医生,说的什么,你倒是都信!”

    武希孟但笑不语, 韦欢亦不过白说一句,看她气色极佳,微笑着点了点头, 恰也是午后无事,便陪着她在花园中走了一走,说起近来守礼办事得体,家中管得也井井有条,妇姑两个都颇有得色,又说起冬日将至,不知婉儿会为女人社想什么新题目、又在哪里办下一次宴聚,次又有东宫琐事,譬如账目业田,并婴孩用具之类,说不几句,忽闻人报相王妃及相王的几位孺人来访武希孟。

    相王妃武氏与武希孟本是同族姊妹,又嫁了一对叔侄,平日常有往来,韦欢待她亦甚亲近,索性在厅中起了小小一宴,连太子诸妾侍也一道叫了来,除去韦欣之外,众人皆一召即至,韦欢挑了眉,问宫人道:“韦良娣在做什么?”听那人回说:“说是在立正殿陪伴太子,太子未有言,不敢离开。”心中一动,面上若无其事,眼睛一斜,却向佛奴使了个眼色,佛奴会意,使他徒弟金刚奴代侍酒馔,自己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天气刚好,不喝酒时微有凉意,略饮几杯,便不冷不热,相王妃本与她阿耶一般,善于迎逢,更又有武希孟将生产的喜事,妯娌姊妹,无论真情或是假意,面上都是欢愉异常,口中好话连连,捧得两个主人满面欢笑,武希孟虽未饮酒,也如醉了一般,两颊酡红,韦欢更经不住几个小辈们劝,取来竹笛,吹奏一曲《玩花子》,相王何孺人起身舞蹈为贺,曼妙轻盈,若掌上飞燕。

    日暮后还未尽欢,韦欢见武希孟与相王妃聊得高兴,索性吩咐更上菜肴,又自教坊叫了两班清乐,让这些小辈尽情玩耍,因饮了酒,有更衣之意,扶着人如侧殿登东毕,步出殿外,略走几步,还不见佛奴回来,将眉一蹙,唤王德道:“去看看佛奴在哪,可得了消息了?”

    王德虽应声而去,韦欢依旧觉得心中不安,唤过一人:“去看看韦良娣和太子在做什么。”待人走后,还不忙回去,就在院中坐着醒酒,片刻后却见何孺人出来,细腰盈盈,步态袅袅,我见犹怜:“阿嫂不在里面行令,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莫不是怕输,所以逃席了?”

    韦欢笑道:“我已不胜酒,你们自乐你们的,不要管我。”

    何孺人还不肯便走,只笑道:“主人不在,光是我们,有什么意思?”挽着韦欢的手,又道:“听闻阿嫂常读诗书,还在宫中起了诗社?不知这社是什么样的,我们能不能也参加一回?”

    韦欢将手自她手中抽回来,淡淡道:“我不去了,你们去罢。”

    何孺人讨了个没趣,只得道:“妾先进去了。”走不几步,回头看了韦欢一眼,韦欢慢吞吞地抬了眼,盯着她一看,她方含了泪,快步进去。

    韦欢不自觉地生出些烦躁,想一想,又唤佛奴的徒弟来:“今日我们这里,都有谁出去过?”

    那小阉人道:“只知二郎得了阿郎的令,诣上阳宫拜见陛下,旁的未听有谁出去。”

    韦欢刚要再问一句,迎面已见佛奴进来,这阉奴行步匆匆,远非平日她所要求的“不动声色”,到了韦欢面前,草草躬身,促声道:“小人过去时便听说殿下使王元起寻了大郎,尔后立政殿便关了门,不许与外间传递消息,韦良娣在侧。门口被赶在数丈之外,不知内情,但知殿下神情震怒,不像是好事。”

    喘一口气,又道:“小人派人内外问了一遍,又到宫门上去打听。说是约未末时分,上阳宫遣人来宣殿下——只是高翁一人,带数名心腹小寺,别无仪仗、圣旨,接了太子便快马驰驱往上阳宫去,亦无仪仗,只有千牛卫数十人骑马相从,回来时却与二郎一道。二郎惶恐惊怖,太子则面色铁青,回宫时连马鞭都忘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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