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的,竟然还这么心细。不过么,南儿?男儿?也太直白了些吧。

    当然她还是热茶热水热情招待,临走再包上一碟子点心,那燕婶子就越发笑得亲热。

    本来和孙娘子这场事儿,就让武梁十分有危机感。她寻想了半天,便干脆收拾出靠院门口处的一间空房子来,再有燕婶子了,或别的偶尔上门来的妇人了,便都让到那屋里闲坐聊天。

    那屋子里有暖烘烘的炉子摆着,还有热水供应,偶尔也有点心奉上,主人又那么热情……于是白日里村上的妇人们便越来越爱过来串门儿,聚在那里做针线说闲话,十分的热闹。

    外间越来越冷,过了几天便有男人们借口寻自家婆娘,也试探着来凑炉子烤火了。武梁便让他们自己带板凳来,于是等工的人们便一大早就集在这里,俨然这屋子成了新的劳务市场。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那孙娘子倒也没敢再来作什么乱。

    ···

    姜十一和燕南越自然也天天过来。姜十一总是跟在燕南越旁边,人家看书时他也伸着个头,好像他也能看懂的样子。有时那燕南越教他几个字,他就拿手指不停在地上一遍遍地划着,很是好学。

    那眼中对书毫不掩饰的羡慕,让武梁很是感动。想想自己表姐家的孩子,也差不多这般大,让他读书得二十四孝陪着,求着宠着,还不肯好好给你干的。哪象人家,真正的求知惹渴。

    大冬天的,左右也无事,武梁便在屋里靠墙竖了块大木板,用毛笔沾水在木板上写字,教起姜十一来。

    村民们见武梁一个姑娘家竟然识文断字儿,羡慕得很。连燕南越都十分意外,眼中敬佩之色明显。

    两人偶尔讨论几句,武梁自然常有歪解,倒常引得燕南越呆愣,然后反应过来后神情便十分局促扭捏。武梁觉得相当好笑。

    因为水字很容易模糊不清,十一便紧盯着武梁的一笔一画模仿,那认真劲儿,终于让那本来很随意的老师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十一其实很有底子,毕竟他祖父是真正的秀才,也没少教他。可到底一个年迈体力有限,一个年幼理解力弱,所以有些东西也就口上背背而已,真正的一知半解。

    加上可能家中没有藏书,所以会背的也不见得会写。

    武梁干脆自己出钱,托人从书局买了几本书回来,从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开始教起,令姜十一喜出望外,从此眼里口里只有姑娘,恨不得时时跟在她身边才好。每天便总是第一个往程家大院里跑。

    而燕南越,看着十一手里簇新的书,总忍不住目露羡慕之色。虽然他早读过那些少儿书籍,还是好几次捧着书轻轻摩梭。

    武梁于是详细询问燕南越家都有哪些藏书,还有什么书是县试须考或者他想读却没有的,也一并帮他买了。

    燕南越激动得有些失态,对武梁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等到真看到第一本买回的新书,他眼中那熠熠的光采,差点耀瞎某人的狗眼。让某人就觉得那一本注解全集,花了二两多银子去,值。

    然后燕南越伸臂,差点要拉上武梁的手,最后却又硬缩回去。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向沉稳持重的人脸憋成紫黑的茄子。

    武梁看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的样子,只好笑道:“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吧?男儿先生不要太感激哟!”

    她这几天没少在心里打趣这不谦虚的名字,一时说顺口了。

    那燕南越本来想说的感谢的话越发说不出来,人就僵成了木头……

    武梁后来便又在屋里摆了一张长案,这两位学子便有工做工,无事埋头读书,十分的用心。

    武梁当然也不清场,教十一读书的时候,其他村民有心的尽可以跟着学。村人们便少不得又拉着自己儿子孙子过来旁听。

    有时屋里挤不下,便不怕冷地站在外间。于是武梁干脆把旁边一间屋子也照样收拾了一番供人坐息,而把有心读书的孩子集中在另一间。

    小孩子毕竟耐性差,便是觉得读书好,也是坐一会儿就想动一动的。而燕南越,无疑是最高学历,也是读书最自觉认真的一位。读到不解处,就会认真记下,常常和武梁讨论,然后又找姜老秀才解惑。

    ···

    武梁观察了些日子,觉得这燕南越是真的有心向学之心,并且靠科举入仕的心思还挺重的,她心里便有些放心了。

    倒不是她多盼着他出人头地去,那和她无关。而是她对自己腰间的银子忧心,想托燕南越帮她置办田地。

    程向腾几番行赏,如今她手里有近二百两银子呢,若被别人摸了去就糟糕了。再者她也想找点入息,不想坐吃山空。

    程向腾把她丢到这里,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想起来一下呢。他若一直想不起她来,她手里银子造消完了可指望什么去。

    只是她一个奴才身份,不好有私财,否则唐氏知道了完全可以给没收了去。她想借着燕南越的手帮她买地,还得借着人家的身份名号,将地放在燕南越名下才行。

    燕南越一来是个行事正派的,再者他若有心进学入仕,便一定得顾忌着名声,否则便是寒窗苦读出来也只会落个臭名远扬的下场。

    武梁仔细想了一遍,这天清早便将此事跟早到的燕南越说了。

    燕南越惊愣了好久,没想到武梁会这般信重他。也知道了武梁不时去田里转悠,原来是琢磨这事儿呢。一个女子家眼光盯着长远处,让人越发佩服了。

    然后他腰身一挺郑重表态:定不负相托。

    很快便打听到信儿,邻村有人准备举家去关外投奔兄弟做生意去,要卖了家里的田地。

    时下上好的良田,可卖到十两,一般的也要七八两银子一亩。最后武梁找机会去看了看那地方便定了下来。一百八十两银子,买下了全部的二十六亩地来。

    从此,她也是个小小地主了。

    当然地契上写的是燕南越的名字,平常怎么种怎么收,也要靠燕南越打理,就象孙大兴这样。而燕南越,给武梁写了个详细的抵押文书。

    总之武梁想,哪怕最后这地要不回来,便宜了这小秀才呢,也好过把银子落到随便什么人手里。

    她自此可以指着月例过日子,手里还多少有个十来两应急,再说多少还有几样首饰,急难时也可以拿来换银子周转,因些心下倒放宽了不少。

    ···

    人家常说破财消灾。武梁不肯破财,或者说不肯为某些人破财,便挡不住些杂碎生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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