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全神贯注,宗策颇为疲惫,他揉了揉眉头,心情却很好。

    “陛下,此图配的故事在何处?”

    贤庸收拾到画的尾端一折,左右找不到相合的字,不得不出声相询。

    那折画得是人像。想是因为绘画角度的关系,浓密的树荫下,不见女子容貌,但见树下女子窈窕的身影,锦衣华服,却失了几支花钗发髻散乱,显得灵动。

    宗策正执起旁边的银器酒壶,仰首就着壶口饮酒,闻声余光瞥去,停口就笑,“你觉得她如何,美不美?”

    贤庸倒也直白,“看不见正脸,不知美丑。”

    “我也没见过她正脸。”他搁下酒壶。“我只听她讲过故事,嗓音清甜,想必长相是不差的。”

    “可要奴婢去查明她的来历?”

    “问出是哪个,再宣她侍寝是不是,你们也就这点路数。”

    “可奴婢见陛下着实有些喜欢她……”

    宗策睨着他笑,“哟,你还知道什么叫喜欢?”

    “陛下……”贤庸无奈。

    “我看阿政喜欢他那个小书使倒是真的,听德碌说她把他气得不轻。这两天脾气差的,我都不敢惹他。”宗策站起来,径自到铜盆架那儿洗了把脸,贤庸跟着帮他戴上面具,遮住了面容。

    “我出去走走,他要还是那个德性,误了朝政,你就叫德碌帮他宣那位乌美人过去消火。”

    他勾唇,“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走出殿门,是一片翠玉般的荷叶池,他沿着桥走过,走到一半时忽而低头看池边的那只小舟,池水春皱,舟身轻摆,舟头摇着一只半枯了的荷叶风铃。

    *

    栀兰阁。

    “近两日,怎么不见陛下来宣?”山薇倒了一点水,挽起袖口替宝琢磨墨。

    宝琢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闻言烦心事又涌上来,“大概是上回我彻底把他得罪了吧……”

    山薇惊讶,“怎么会?娘子那几日又是备点心又是备曲儿,皆很有心意,纵然不喜欢,也称不上是‘得罪’二字。”

    “那你说,这天底下有男人听到女人口中天天惦记着别的男人,还能高兴的吗?”

    “娘子的意思是……”

    宝琢支着额头,“可这男人偏偏就是那个人,只是不记得了。”

    山薇听糊涂了。

    “但是本又不关我的事。”她用笔尾搔了搔头,墨却不留心沾到了手腕上。心烦意乱间搁了笔,干脆站起来,“算了,出去走走。”

    “娘子——”

    山薇喊住她,思忖着道,“无论如何,您顺着陛下的心思总是没错的。”

    宝琢回身,望着跪坐的婢女一笑,“阿薇,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对方微惊,随即低下头来。

    “奴婢不懂娘子的意思。”

    “我承认你能帮我良多,但身上的秘密和麻烦却也不少。从清辉阁起,你就三番两次试探考验我。崔皎下药那一回,你打了那多嘴的婢女一巴掌,我奇怪你怎么就如此忠心我,急我之所急?后来我想明白了,你是厌恶对方坏了你的局。”

    “如果你一直暗中观察,静待时机是想有一个宠妃帮你,那未必是我,毕竟我素来随性,说不好哪天就惹了陛下厌恶。但如果你有事想找我帮忙,我不会不考虑。”

    她最后笑道:“毕竟我们相处得很好,换一个人,可能我会不习惯。”

    说完她便离开了,只留下山薇一个人跪坐在那儿静静地思考。

    出了栀兰阁,一道道宫墙,一间间楼阁过眼,并没有让宝琢的心情好起来。

    和皇帝吵了一架,想想也是够大胆,满后宫能和皇帝打嘴仗的估计不多,单看她把皇帝气的那样,连“见鬼”都说出来了。

    可不就是见鬼?

    自己要没能见鬼,还去折腾他干什么?幸而看在她有计划有行动的份上,原主没再折腾这具身体,心悸的症状有所好转。只是她仍旧觉得奇怪,作为事件的主人公之一,皇帝为什么会不记得?

    按理,即使是欠了风流帐,皇帝的秉性不是那种死不认账的人。如若不是她原先猜测的那些情况,难不成是涉及了政治斗争的关系?毕竟原主的身份敏感,适当的隐瞒可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纷争。

    想得头疼,她敲了敲脑袋。

    岸边有依依垂柳撞入了眼帘,宝琢才忽然笑起来,悄悄地摸过去折下一支来。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抽杨柳芯,抽了半棵树,要不是另外半棵够不到,那年春天学校一楼拐角的树就没叶儿了。

    那会儿男孩子们也跟着她抽,老师出来赶人,她让别人先走自己殿后,英勇地从石板凳上跳下来,却绊住脚磕掉了一角门牙,痛得大哭。

    她从小就调皮,因为没人管。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儿喧闹,她站在飞廊里看过去,那儿有一片绿荫遮蔽的小树林。

    “打他!鸟蛋在他手里,打他!”

    “你把鸟给我,你这个偷鸟的坏蛋!”

    一群不大的小孩子穿着内侍、婢女服,看规制像是新送进尚食局的,不知为什么围着一个人踢踢打打。

    她走下廊阶往那边去,执着柳鞭,竖了眉一副训导老师的模样,“你们是谁,在这里闹什么,不知道宫廷里不能喧哗吗,嗯!?”

    “啊……快跑,管事的来了……”带头的小男孩大喊。

    旁边的小女孩强势抓住他,“跑个什么,快跪下!”

    她是人群里领头懂事的那个,一眼即知宝琢的身份,像模像样给她请了安。宝琢问了缘由。那女孩舔了舔嘴答:“请娘子恕罪,尚食局管得饭太少了,我们、我们就是嘴馋了,想吃鸟蛋……我们没想打他,但是他来抢蛋!”

    宝琢听得可怜又好笑,给了那女孩子一个耳坠作信物,让她如果与管事商量无法,就来找她。

    小孩儿一哄而散跑没了,那个被打的人还躺在那儿没起来,他亦是穿一身半旧内侍的服饰,人也不大。要说刚刚那几个是小学生的年龄,他大抵就是个初中生,且还是刚刚升上来的。

    宝琢走过去拿柳条点点他,“还不起来?”

    “疼……”

    “小孩子打得能多疼,你好好的和他们抢鸟蛋做什么?”

    那人就是躺着不起来。

    难道真的打重了?

    宝琢看他蜷着身的样子,不由得把人翻了过来,他这才抬起头与她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她怔住了。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圆而阔,尾端收着钩子,是一双猫儿眼的形态,可瞳仁黑白分明,浓长的睫毛轻轻地眨着,透着无辜如林间小鹿一样的神采。

    宝琢捂了捂眼感叹,“恃萌行凶啊……”

    她给他检查了一下,目光忽而凝住,“是谁做的?”

    他衣服虽还齐整,但翻开袖口就能看见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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