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砂砾卷起,一遍遍打到岸上再退下,沿岸都是漂亮的靛蓝色,比那青空还蓝。海水如盐水那般都是极咸的味道,一靠近海岸便能闻到那股味道,虽腥却很是清爽。”

    太上皇侧耳听的用心,认真的像个刚上学的孩子一样。

    李全澔说完喝下了最后一口酒,“太上皇若是喜欢,奴才改天再来给陛下说说各地的名胜风景如何?”

    “全澔你入宫时不过十岁,又怎会有如此历练?”

    是啊,自己怎么会知道呢?只是依稀记得,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样,曾经见过壮阔的河山和各式珍禽异兽,又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呢?

    “奴才愚父自小便教育奴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便经常带着奴才兄弟三人至各处游历。记忆久远,怕是有许多记得不甚清楚的地方,还请陛下原谅。”

    “是啊……原来你我都不过只是养在这金丝笼子里的一只鸟罢了。”说罢又叹了口气。

    李全澔一边咀嚼着他的话,一边退出天霞宫去,却莫名觉得有些心闷。正想着就撞上了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堵住了嘴,用舌头顶着喂了颗药丸下去。他反射性地干呕想把喉中的药丸给吐出来,却已是徒劳无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为了取材读了些太监的故事,其中有才却又为人宽厚的人也还真不少啊……

    ☆、第19章

    李全澔急道,“陛下你这又是……”

    “嘘,这是在救你呢。”景嘉的轮廓在夜色之中看不真切,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刚给父皇带去的酒中有毒,这毒若是不解,百日之后便会衰竭而死。”

    “韦将军该不会也是……”

    “有些事你知我知便不再多言。”说着便叹了口气,“这阵子你便多陪陪父皇吧,但可别又陪到床上去,我会抓狂的。”

    李全澔不会哭着求他去给父皇送去解药,他清楚明白,太上皇一日不除,复辟一派便一日心不死。赐给他毒酒一盏,知己相伴,便已是最大的开恩了吧。正如他不会求新帝景嘉只爱他一个人一样,正如景嘉不跟他计较他跟太上皇那点纠缠不清的过去,有太多太多的责任与义务和身不由己,都先于情爱而定,连任性的余地都没有。太上皇说这偌大的皇宫不过是一只鸟笼,倒是所言不假。

    自此以后,每隔半个月李全澔便会替天霞宫送去一壶白酒,畅谈那大江大海,奇山异石,说那蓬莱仙山森林蓊郁,民风纯朴,溪川将山谷切开,纵深数百米;再说那大漠的草原如何无边无际,畅快宜人。好像在言谈间便能将这天下囊括其中,好不快意。

    “李全澔,即便你给寡人送的这是毒酒,寡人这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他心中一跳,却强作镇定地又与他干了一杯,“哪里,若这酒有毒,奴才岂不也要与太上皇一块作古去了吗?”

    “哈哈,全澔所言甚是。若地下仍能有你相伴,便不虚此生了。”

    “那是不久了,不久了……”

    太上皇的身子一日日消瘦下去,经常反复高烧不止,连太医来看都束手无策。

    一日勉强转醒,便握着李全澔的手说,“全澔,若有来生,寡人要与你一起去看看那秀丽山川,携手走遍这天下,你说可好?”

    李全澔轻拍着他的手背,说着全无把握的承诺,轻声安慰。这连下半生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又何谈来世呢?

    得到了保证,似乎又安心地睡下了。

    他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御书房去了。

    这几日景嘉忙得厉害,连续好几日都待在御书房没踏进寝殿。随着太上皇的身子一日日衰弱下去,复辟派似乎是急了,反对的更加厉害,以前是在台面下针对几项新政对着干,现在反对的声音都到台面上来了,这让新皇景嘉头疼的狠。要是这关过不了,怕是之后都会埋下党争对立的后患。

    “皇上已经连续六日未阖眼了,龙体为重,还是先歇息吧。”

    “全澔,来替朕揉揉肩。”

    李全澔连声应下,透过丝质的外衣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少年的肌肉和骨骼,紧绷的肩膀在他手下慢慢放松,衣服上的熏香有些醉人。

    “皇上的字倒是长进了不少。”本来张狂不会控制力度的字,如今已是收放自如,气势凌厉,颇有大器。

    “是吗?”得到夸奖的景嘉倒像是真的很开心似的,连语气中都染上了笑意,“朕想你的时候,就写字。想你写字时那恬静的姿态和勾起的嘴角,想你会怎么提笔、运笔。连那李子遗的字画朕都藏了好几幅。”

    “陛下若是喜欢,奴才再拿几幅来就是。”

    “那倒是不必,如今人在身边,已不必再想念。”语毕,手已轻轻抚上他的指尖。李全澔有些发楞地松了手,回握住他的。两人就在这灯下享受片刻的静谧和温存,看不见的情感却就这么静静在空气中流动。小太监挺自觉地退了出去,阖上门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李全澔却松手到景嘉面前跪下,“启禀陛下,奴才全澔有一事要奏。”

    “说。”景嘉的口吻也瞬间回复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奴才以为,这据州水案,当查。”

    据州是大江一处汇流点,民生富庶,惟因河道在此拐了个弯,淤积严重,若是上流水量较大便会泛滥。今年夏天据州又犯了水,一时之间民不聊生,疫病四起。朝廷已砸下了大笔银子米粮救济民生,却像是将物资投进水中一样,连个扑通一声都没有就沉了下去。自古以来,查弊便是整肃异己,这倒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么大一锅汤汤水水,谁没点干系在里头。有事没事,还不是皇上说了算。此外,治水有功更能赢得民心,这个道理景嘉也是明白的。

    “只是这查案该叫谁去查好?”景嘉很快便摸到了要梗之处。这查案之人必须要是忠心耿耿、思绪敏捷,更要有不怕死的觉悟才能一查到底。

    “奴才倒是有一适合的人选,翰林学士纪秉文。此人才思敏捷,刚正不阿,方入官场也没那么多包袱。”

    “哦?怎么会提到他?”

    “纪学士是奴才儿时启蒙的夫子,于我李家亏欠了一个人情。”

    景嘉沉吟半晌,便明白过来李全澔这是要动手肃清世仇了。

    “这还有一人该如何是好?一人治水,一人查弊,双管齐下。”

    “皇上少时的太傅,翰林院学士翁采书,此人可以治水。”

    “翁采书胆小怕事,只图安逸,怕是无法担此大任。”

    “那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工部水利司出个人吧。就奴才所知,那郎中容子杰倒是可用之材。”

    “此话怎讲?”

    “启禀皇上,此人个性耿直,据州水案便是他上的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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