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醒来的时候,正值黄昏。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穿衣穿鞋。

    伴随着这一连串的动作,秦琬本来有点迷糊的脑子也渐渐清晰起来,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歹人被悉数诛杀后,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竟是直接趴桌子上,连个前奏都没有,就这样睡着了

    坏了坏了,她这么一睡,阿耶阿娘指不定多担心

    想到这一茬,秦琬打理自己的动作便加快了几分,但她人小力弱,头发怎么弄也弄不好,索性将头发全部打下,略略梳了梳,就推开门,朝主卧奔去。

    七月恰好端着空药碗,推开木门走了出来,见到秦琬的动作,唬了一跳,连忙拦着秦琬:“娘子刚刚喝完药,已然歇下了。”

    秦琬踮起脚尖,想看看里头,见七月挡着自己,就有些担心:“阿娘是不是”

    “娘子”七月努力咽下心中酸涩,停了片刻,方道,“动了胎气。”

    听见母亲状况不好,秦琬更加焦急。

    她无聊时会跑去找诸位兵士玩,听他们插科打诨,有时还故意挨着厨房,津津有味地看着粗使婆子们的闲聊,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都听了一耳朵,自然清楚,彭泽县这地方缺医少药的,莫说昨夜的惊魂未定动了胎气,就连什么头疼脑热,风寒着凉,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一个壮汉的命盛世豪门:猎爱罢,他望着裴熙,用一种骄傲至极的语气说,“这是小女,秦琬。”

    大夏风气开放,未婚少男少女交游嬉戏都算不得什么,何况秦琬年纪尚小,不需避讳

    秦琬已然猜到七月口中的“两株三十年份的参”是从哪来的,便压下心中那一抹父亲被人抢走的酸溜溜,行了一礼:“见过裴使君。”

    裴熙轻轻颔首,竟是像长辈一般,生生受了秦琬一礼。

    秦琬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裴熙刘宽可是从来不敢受她的礼得

    方才一番交谈之中,秦恪已看出裴熙秉性不错,就是为人太过张狂了些,不给人留面子,莫说对秦琬一个小姑娘,就连对他这个皇长子,也是该据理力争的时候就据理力争。

    或许人和人之间真有缘分一说,裴熙这种万人嫌的脾气,秦恪倒不介意,心道二弟年轻的时候比这少年郎还张狂很多呢少年人嘛,意气风发是好事,太过拘泥古板反而落了下乘。为免得女儿将气氛闹僵,秦恪笑了笑,说:“旭之啊先前我还没问,你怎么忽然想到来这儿了”

    以裴熙的家世,哪怕被人弄到了这个位置,他甩甩袖子就能直接辞官不做,一辈子当个林中高士,富贵闲人。对他放弃两京繁华之地,跑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做法,秦恪心中万万不解。看在他和裴熙颇为投缘,裴熙也不像那种奸猾狡诈之辈的份上,秦恪索性直接将这句话给问了出来。

    裴熙果然没隐瞒,干脆利落地说:“阿翁说,若我继续呆在京城,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盖了麻袋,拖到小巷子里,狠狠地揍一顿。为了保住我这张还算过得去的脸,索性让我回洛阳。但这样回去,未免有落荒而逃之嫌,可巧彭泽县长一职空缺,我便调了过来。”

    他说话幽默风趣,秦琬忍不住笑了起来,秦恪则有些瞠目结舌:“你,你这是”

    裴熙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阿耶知道后,差点没打死我。”

    若是换个心眼小一点的人,此时定恨不得直接掐死裴熙哪有当着苦主的面埋汰人家,潜台词是您老人家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意沾的偏偏秦恪认清了自身的处境,明白人情冷暖,反倒觉得裴熙虽有些骄狂,却不失率真,便道:“旭之多虑了,你这般出挑的郎君,谁见了都只有赞赏的份,怎会暗地里”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盖你麻袋”

    裴熙一听,大生知己之感:“正是,我不过就是参了几个太子宾客,东宫辅臣,阿翁和阿耶就吓得和什么似的,真是无趣。”

    秦恪本顺手端过茶水,打算喝一口,听见裴熙的话,差点没拿稳杯子:“你说你参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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