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何尝不知梁王十年前就被定为“逆贼”,此番太子谋逆,本是最好的翻案机会,偏偏因为圣人的私心,才让梁王错失良机她之所以装作“不知”,便是怕穆家的不敬之举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以后还会来无数回。与其顺着圣人的意,从今往后,代王府与穆家“友好往来”,让诸王急得嘴上冒泡,睡不着觉,还不如一开始就两看相厌的好。别到时候好处没捞到,自个儿亲,他与封蕙的亲事却是亲近的人都认定的事情。廖安的幼女嘴笨舌拙,容貌平平,做事还有些不着调,与封蕙的距离,何止,封蕙死了。

    教坊的人掀开车帘时,发现她已咬舌自尽。

    本打算作为行首推出的摇钱树,还没进大门就死了,教坊的花娘和们道了一声晦气,破烂草席裹了,直接扔到乱葬岗。

    他本想为封蕙收敛尸骨,好生安葬。赶到那里才发现,这些日子抄斩的人家实在太多,乱葬岗上,野狗,蚊蝇和乌鸦争相啃食尸体,已经找不到了。

    自那之后,他收敛所有的锋芒,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不入流的胥吏,被上峰和资格老的前辈欺压,对所有人保持完美得体的微笑。因为他知道,那些无条件纵容他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再后来,圣人心血来潮,入中书省查阅资料。他对答如流,被圣人看重,从主事做到了主书,然后是通事舍人、起居舍人、中书舍人、承旨伴随着圣人的青眼,过往的履历也被翻了出来,被他圆过去后,圣人还赞他“有情有义”。

    因着圣人这句话,旁人知晓在他的出身上做不了什么文章,也就转变了态度。不止一次,他听见有人私下议论,说:“封磬也太拘泥古板了,都到牢里了,还拘泥什么辈分不对。”

    “就是,要是我遇上卫舍人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弟子,感激都来不及,岂会将他往外推”

    “都说他疼孙女,这所谓的疼啧啧,果然抵不上自个的面子。”

    “可不是,还是什么名士呢,脑袋都僵了,化都化不开。”

    不止无甚学识的宫女、内侍,也不是什么只知道后宅之事的命妇、女郎,就连站朝立班的大臣们都这样说。

    卫拓心中清楚,在这些人看来,他们踩着封磬,叙说着对方的“不识抬举”,通过贬低封磬来抬举卫拓,定能获得一个“曾经被封磬狠狠羞辱”的人得好感。这些人不懂,他们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十年,十年了,不肖弟子,今日才来看你们

    每每想到这里,卫拓都恨不得伏在坟头大哭一场,诉说这些年来的辛酸和委屈,但他不能。他可以有情有义,却不能与逆党情谊深厚,更不能表现得太过伤心。就连张华来劝,他也只能低下头,轻声说:“若非恩师,拓至今仍籍籍无名,此等恩情,断不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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