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卫拓,秦琬忍不住叹道:“这可不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不配,生生把人逼死的典型么”

    若不是卫拓步步高升,前程远大,成为户部尚书后又有了纳妾的资格,偏生家中几代单传,他又没儿子,世家勋贵也不至于一窝蜂地涌上来让他纳妾清穿之嫣凝传最新章节。廖氏本就困于昔日遭遇和流言蜚语,夫君的温言抚慰不能让她的内心平静,只有儿子才能让她得到安宁。她不顾病弱的身体,逼着夫君与她生个儿子,卫拓的体恤换来得只是以死相逼。好容易得偿所愿,却一路磕磕绊绊,怀胎七月时挣命生下了一个瘦弱不堪的男孩,听见自己为卫家传承了香火,方含笑而去。

    秦琬不喜廖氏自怨自艾,却也觉她可怜可悲,半辈子都活得不像样。只可惜像她这样想的人太少太少,众人听闻廖氏故去,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与卫拓不配的女人总算死了”,第二反应便是寻媒婆上门说亲,天花乱坠,甜言蜜语,还拿死人做筏子,比如“卫大人儿女年幼,需人照顾”之类的理由,想让卫拓尽快成亲。好在卫拓重情重义,愿意为发妻守着。只不过呢,他家的情况有些特殊,人丁稀少到连一个有身份有地位,能帮他教养儿女的女性长辈都找不出来,难不成小主子还让奴才带着别开玩笑了真为廖氏守三年,他的公务又繁忙到经常回不了家,旁人就该说他的女儿没教养了,更别说儿子的开蒙问题。无奈之下,三年只得缩成一年,饶是如此,体恤下属又热爱做媒的张相还要帮忙,理由也很正当婚丧嫁娶不得马虎,你若真守一年再看,六礼来去,大半年时光也就没了。还不如我提前小半年帮你看好,让他们家准备着,到时候流程一走,速度不就快很多么

    张敏是个聪明人,他从没想过让自家女孩填这个坑,只是想做个冰人,卖卫拓一个好,让卫拓日后照拂张家子孙罢了。正因为如此,卫拓才不好推拒,却提了个要求他的续弦出身不能高,父祖七品以上就别考虑了,省得活人一进门,死人连躺的地方都没了。

    首相夫妇爱做媒归爱做媒,花会门槛还是很高的,但此番是给未来的首相寻个相伴几十年的妻子,张敏岂能不谨慎为了不让人说他自降身份,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索性将今科举子全部邀了一遍,顺带也暗示同僚们,多带一点亲戚家的女孩过来,一穷二白,出身地方的表小姐们就算了。最好是三代居于长安,有据可查,父兄又是品小官的卫拓不想续弦门第太高不假,也不能真给他挑个白身啊

    裴熙可没秦琬那般好心,听她叹廖氏,冷笑道:“自己不立起来,生生把自个儿困死,还能怪旁人多几句嘴不成”这样窝囊的人,他连看都不愿看,对方即便跪在他脚下哀求,他也会将之一脚踢开,真不懂秦琬怜惜对方哪点。

    “你呀,偶尔也怜惜贫弱一些吧”秦琬又好气又好笑,“天底下若全是你这样的人,那才叫乱了套,抬抬手就能帮助别到别人的事情,哪怕是装模作样,也算功德一场,何况只是感慨一声呢”

    裴熙一贯不喜欢做表面功夫,闻言便道:“要做就做到底,不做就别说话,叹两声不会掉块肉,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秦琬说不过他,举旗投降:“行行行,这个问题打住。说起来,张相家的花会,今年我倒是接到了帖子,去年怎么没收到”虽说张敏是臣,皇室是君,后者比前者高一等,去了是赏脸,不去也没什么,但也不至于连礼数都不做吧

    “张敏家什么花都有,随时都能开花会,去年风声紧,他当然不会自找麻烦。”裴熙酸溜溜地说,“卫拓的面子真够大的。”

    祁润沉吟片刻,忽然问:“你们说,苏会不会去”

    被他这么一说,裴熙和秦琬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地说:“会”

    如果魏王选择与张敏联姻,苏家和张家就是魏王最亲密的盟友,捧场是必须的;如果魏王选择与邓疆联姻,张敏那儿少不得安抚一阵,至少得做个样子出来,毕竟是首相,还没退下去,不能明着得罪不是

    秦琬来了劲,斩钉截铁地说:“很好,这次花会,我要去凑热闹”

    裴熙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叹道:“好吧,我去问问裴显将请柬放哪了。”他对这种聚会一向没什么兴趣,每次都是帖子乱扔,人就更不会去回到古代做神医。难得秦琬有兴致,裴熙也想看看几年过去苏长进没有,至于帖子当主子的不靠谱,做下人的难道还能有学有样,轻慢贵宾不成

    裴熙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祁润和秦琬也没太大顾忌,他俩分别对长辈说了一下想去花会的事情,代王夫妇以为女儿想看看苏,心里头不是滋味,却也明白圣意难违,只好自我安慰,期盼苏还过得去。祁润这头,从前的范大娘子,如今的静真倒是有些担心儿子随秦琬一道出门,对秦琬的名节不利。在祁润的再三保证下,她也不管那么多,随儿子去了。

    沈曼斟酌再三,与秦恪商量了许久,又询问了陈留郡主,听见后者不打算亲自前去,说是秦琬要去的话,她也让高盈跟着,自己绝不陪伴后,秦琬若不去,高盈也不去后,便觉得以他们夫妇如今的地位,去参加张家的花会有些自降身份,容易引起旁人的猜疑,还不如让秦琬自己走一趟。反正她身上有个正二品的县主诰封,走到哪里都是昂首挺胸的,位列上座的。哪怕张敏之妻是一品的诰命,但内外命妇本就有所分别,谁敢不敬着皇室女眷呢

    高盈对花会不感兴趣,却很想瞧瞧苏长什么样,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等张相的花会举办,魏嗣王妃的人选已尘埃落定魏王府差了媒人去邓府,为嫡长子秦宵求娶邓疆的嫡长孙女邓凝。

    这则消息一经确实,诸王心思各异。

    赵王嫉恨不已,盘算着如何运作,让圣人感受到魏王的势力已经大到不受控制;鲁王知他先前出了昏招,生生失去了大好局面,悔恨过后已冷静了下来,决意在朝堂上多给魏王添点堵,好让圣人明白,魏王担得起一个部门的职责,却不足以承载一个国家;至于韩王他早就认定两年前的那场火还有他嫡子的失踪都是魏王做的,哪怕儿子失而复得,也不能消弭他心中的怒火半分。这位做事粗暴简单的王爷自打前年开始就孜孜不倦地给魏王添堵,下绊子下得理直气壮,人尽皆知,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件稀罕事了。

    秦琬旁观者清,见魏、鲁二王为了皇位各显身手的同时,由于太过焦躁,又身在局中,不知不觉就落错了子,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暗生惊醒。她明白,这两位王叔都是极聪明的人,心思百转千回的,他们之所以接连出错,并非不够谨慎。相反,正因为他们将皇位看得太重太重,才这般患得患失。自己若是面临这等处境,切不可换乱,更不可失了做人的根本。

    她想得长远,旁人却没这么清醒,一时间,长安城内本就诡异的气氛越发凝滞,仿佛一夕之间人就分化成了两种,要么急得上蹿下跳,各种找门路、攀关系、打听消息;要么像胆子被吓破了一般,谁都不敢见,什么事都不敢听。

    就在这异样的气氛中,首相张敏夫妇举办的花会如期而至。

    张敏为官多年,居于相位十余载,圣人为示恩宠,早就赐了长乐坊的宅子,既宽敞又气派。哪怕是见多了好东西的达官贵人们来到张家,也得赞一声别有意趣。

    秦琬之所以来参加花会,看苏倒在其次,最重要得是瞧瞧如今的局势。对她来说,这只是留神观察就能解决的事情,不需要太过刻意。故她挽着高盈,与之言笑晏晏,品评着张府的花园,也没冷落自觉与她们离了三步远的裴熙和祁润。

    不出意外的,这幅既悠哉又和谐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许多贵女的眼睛。

    秦琬本就比一般女孩高上些许,这两年又没停止发育,已初见窈窕身段;容貌也逐渐长开,哪怕用最苛刻的眼光去挑剔,也能称得上美貌绝伦。不仅如此,她的气场还很足,撑得住,更镇得住,可想而知再过几年是如何的绝代风华。

    人嘛,总要有一样不足,才能让人心理平衡些。偏偏秦琬身份尊贵,容貌极美,才学嘛,大家都知道她是代王教出来的,不敢质疑。若说从前还有个骄纵跋扈的名声顶着,让旁人心里好受一些,觉得她的脾性定找不到如意郎君,如今赐婚圣旨一下,不知多少少女芳心破碎。如今见她毫不避忌,与裴熙、祁润走得极近,登时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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