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知秦琬和苏感情不好,见她神情真挚,语气诙谐,既无怨怼之心,也不粉饰太平,欣赏之余也想起了逝去多年的长孙,不由叹道:“琨儿若能长到你这么大,也该是这个样子。”哪怕他飞扬跋扈,欺男霸女,成天被御史参,让圣人和代王收拾烂摊子,也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好啊

    话一出口,圣人就后悔了,秦琬正怀着孕呢,怎么能和她说代王逝去的嫡长子圣人望着秦琬,果见她流露一丝伤感之色,与其说是怀念,倒不如说是遗憾:“大哥他他哪怕晚几年去也行啊愿意和王府结亲的人比比皆是,哪怕若真是那样,我的儿女定然不止一个,随意过继一个给他,也不至于如今这般”

    说到此处,秦琬再也说不下去,只见她抬起手,默默地拭去眼角的眼泪,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一眼圣人,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圣人听得心酸,忍不住说:“你啊,又在说孩子话。”他明白,秦琬这是在怨,怨她的哥哥死得早,连门亲事都没结下,不能名正言顺地过继嗣子;怨她的弟弟死得更早,才刚落地,还没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去了,连序齿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提香火传承。但代王府哪里是寻常人家,可以在嗣王病得快不行了的情况下,急急忙忙找门亲事,等嗣王过世了,再过继个子嗣来

    王爵的传承牵扯到了太多的问题,退一万步说,即便要过继,也轮不到秦琬的孩子,一个外姓人来继承大夏的亲王之位啊一胎两宝:高冷老公呆萌妻哪怕降等郡王、国公甚至郡公也不行。但这份心情,圣人何尝不明白他与穆皇后十年无子,哪怕与太子再怎么不友善,心心念念的也都是过继太子妃所出的次子,从没考虑过别人的孩子。

    那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哪怕关系再差,我在这个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既然我没有亲生的儿子可以继承这一切,偌大家业便宜谁当然只能给亲兄弟的儿子必须是嫡子,不可以是庶子,也不能是庶子的儿子,只能是嫡子的嫡子

    等等

    想到这一节,圣人忽然思索起来。

    他之前一厢情愿,只盼长子和心中属意的继承人两全其美,心道代王是长兄,是姻亲,是宗正,魏王登基之后,怎么说也得退让几分。可他怎么就忘了,代王没有嫡子呢

    按照大夏律令,没有嫡子,爵位必削。即便惦记着兄弟的香火情,在代王的庶子已经封了县公的情况下,也算不得什么,。为了圣人的香火传承,又摊上两个任性赌气的主子,匡敏少不得多看顾代王几分。

    见代王做了几十年的尴尬人,到现在还处处受制,圣人想要两全都不能够,匡敏也难受得很。他自知身份特殊,不好说什么,只好试探性地说:“太极殿属阳,这日头又毒”

    “不是时候。”圣人摇了摇头,“今年就别去大明宫了,事情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轻道,“你说,裹儿的第二个儿子,朕封他做县公怎么样”

    这竟是真动了让海陵县主的儿子袭代王爵位的心思古往今来,只听说过孙儿袭爵,没听说过外孙袭爵的啊

    匡敏知道这事自己不能参合,忙道:“圣人三思我朝律令,唯有公主的长子才能初封即为县公,若公主嫁给袭爵之人,方推恩给次子。”您若是真这样做,就是将代王架在火上烤啊

    圣人也明白这一点,他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松动:“若是”

    若是若是什么

    匡敏的反应也算是快了,不过片刻,他就想明白圣人的用意,登时汗流浃背。

    圣人说得是海陵县主的第二个儿子,可没说是苏的第二个儿子啊若是苏真出了什么大纰漏即便立了功劳也不要紧,正好推恩给儿孙嘛

    匡敏知道,圣人对陈留郡主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心里头一直很过意不去。秦琬为了政治联盟所作出的忍让,代王对魏王一系人手的安排,圣人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若是魏王一系再这样一味索取,不思回报,圣人心中的天平,可就更歪了。

    前朝有赵王、鲁王和韩王虎视眈眈不假,别忘了,后宫还有位一心报恩,成天对圣人吹枕头风,说尽鲁王好处的蓝昭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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