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马、贼”圣人将字咬得很重,说得异常缓慢,甘露殿中伺候的人却没一个敢抬头的。

    不知过了多久,圣人方沉了沉声,问:“你可确定”

    周航早将手下盘问了千百遍,手下倒是越说越肯定,他却惊疑不定起来。但这等时候,他也没有说“不”的权利,也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斩钉截铁地说:“回圣人千真万确此人姓张名熊,乃是汉阳人士,在飞马贼中也算一个人物了。”

    “你起来吧”圣人忍着心中勃发的怒气,“在偏殿候着。”说罢,深吸几口气,匡敏见状,忙不迭奉茶。圣人的手一触及茶碗,瓷器的碰撞声清脆响起,竟是一双手不住打抖,压根没缓过来。

    圣人一听,再也控制不住,将茶碗往外一扔:“畜生”

    匡敏缩着脖子,不敢吱声,见圣人气成这样,既有些心疼,想到“飞马贼”,喜悦却生生绽出花来飞马贼是盘踞西北的响马,仗着高超骑术和严密组织,专门打劫过路商旅,甚至劫掠赴任、回乡的官员家眷呆萌配腹黑:倒追男神1000次最新章节。地方几番组织兵力围剿,都因不熟悉山林而宣告失败,最后是圣人觉得影响太坏,调了精锐过去,好容易才将之剿灭。至于那些擒获的飞马贼,也没有宽容一说,拉到京城来,走一道程序就立刻斩首,可今天

    他见圣人半天都不说话,唯恐圣人气坏身子,斟酌片刻,才道:“周统领说得未必准,听说那人都烧得快焦了”

    “能辨认得出长什么样就行”圣人的面色阴晴不定,想了又想,仍是忍不住,沉声道,“将恪儿、老四、老六、老七、老八,统统给朕喊进宫里来命人围住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的府邸,张榕那里,你派人走一遭,问问情况。”

    匡敏立刻唱诺,听着圣人一连串命令吩咐下去,纹丝不错,知圣人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也就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刚要去办,却听圣人说:“等等,将诸宰相、卫拓和裴熙宣进来,先在偏殿候着让周航立刻派人去刑部大牢和上党郡,务必拿到最确切的信息”

    听见这一番吩咐,匡敏也有些疑惑死囚出了问题,又是在这等时刻,这可是家丑,喊宰相们来是做什么呢

    永寿坊大火的消息,诸王固然得到了,却没知晓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和幕僚商讨个章程出来,便被金吾卫急召进宫。待到觐见了圣人,韩王这等粗心的还好,赵王、鲁王这等心眼多的见圣人似是苍老了许多,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颇有惴惴不安之感。

    魏王猜到是丽竟门的事情发了,却不清楚常青究竟得没得手,面上镇定,心里也有几分不安。倒是秦恪最轻松,他压根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当又有朝廷大事,圣人需要他来妆点门面,像往常一样,他附和圣人就行了。

    圣人环视一圈几个儿子,见长子不在状态,其余四个儿子都有些神经紧绷,就知他们都得到了消息。

    他的目光没有挪开半分,怒斥道:“老六,给朕跪下”

    魏王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跪了下来,秦恪唬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就听圣人问:“今儿放火的贼人,名唤张熊,乃是飞马贼的旧部。”说到这里,圣人咬着牙,语调如冰,“他不是十年前就被处死了么如今这个大活人,究竟是哪来的”

    张熊不是常青

    魏王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圣人又语焉不详,听上去就是张熊还没死。他不知对方交代了多少,一时间颇有些慌乱无措,却立刻稳住,伏地请罪:“儿子该死,请父皇恕罪。”

    韩王眉毛一扬,想要上去痛打落水狗他只是粗疏了些,又不是傻,岂会不明白魏王的意思想要避重就轻,以逃脱罪责也要看自己允不允许

    鲁王见状,连忙拉了韩王一把,韩王还没来得及怒目而视,圣人已随手抓了一本奏折,狠狠地朝魏王扔去,正中魏王的额角,鲜血登时沁了出来,可见圣人用了多大的力。

    饶是韩王言行无忌,见此情景也不敢摆出平日的骄横模样,更莫要说秦恪。偌大甘露殿中,只听得见圣人的咆哮:“朕让你主掌刑部,不是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是让你徇私枉法你办案的利落呢判决的干脆呢处理贪官的果决呢”

    说到这里,圣人喘了一口气,语调中的怒火越缺发浓了:“朕还当你是个办实事的人,谁料也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浮夸之辈。刑部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你难辞其咎,给朕滚回去好好反省没真心悔悟前,朕不想看见你”

    韩王和赵王听了,喜上眉梢,即便也是鲁王,也有些克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圣人这句话,无疑是将魏王的职权悉数掳了,甚至还不准他上朝实权固然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魏王可不是正儿八经被册封过的太子啊

    太子遭受这样的训斥,朝政尚会动荡,魏王秦恪再不通俗物,也知这一点,想到女儿还在苏家,若是魏王失势,别的兄弟登基,苏家的命运怕不会好,忙不迭道:“父皇,六弟他不”

    “闭嘴”圣人的眼神十分可怕,“你好好呆着,不懂就不要插话巅峰狂妃:金牌召唤师全文阅读”

    秦恪把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什么了。

    圣人既觉得长子有些不会看颜色,但见其余几个儿子没有替魏王说话的意思,又有些失望,语气又严厉了几分:“还有你们三个若被朕发现有何玩忽职守,以权谋私之处,也给朕滚回去朕儿子虽少,还有孙子、侄儿,不独独缺了你们”

    说到这里,圣人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儿子不中用便是如此,能力算不上十足,私心却一个比一个大。一想到这里,他竟一个儿子都不想见,连连挥手:“都给朕滚回去,好生反省”

    宰辅们在偏殿候着,本就有些惊疑不定,暗想难不成一场大火牵扯出了什么问题待到进了甘露殿,瞧见气氛不对,越发谨慎,便听圣人冷冷道:“事已至此,朕也不瞒你们,今儿这场大火是飞马贼旧部放的,罪魁祸首是个本该死了十年的人。”说到最后,圣人不住咬牙。

    他也不愿把儿子往坏处想,情愿相信对方是办事能力不够,让飞马贼有机会逃脱了几个人,却不敢上报,才有了今儿的一出,奈何时间实在是太巧了,由不得他不心生狐疑。

    圣人可没忘记,在丽竟门密牢里翻天覆地,制造血案的,除了死掉的那个外,还有个不明身份的人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机警应变,方是圣人顾虑的问题。

    这样的人,若是让对方流落在外,很容易拉起一票兄弟,再弄个“飞马贼”出来,威胁朝廷,那才叫不好。

    再说了,圣人还有一层考虑若对方被人收编,却起了内讧这才是他褫夺魏王所有职权,甚至打算派人看着的原因。

    圣人容得下儿子为了夺位,在朝堂上相互攻讦,条件是不要牵扯太大,戕害忠良,让朝臣寒心;却断断容不下儿子为了夺位,动辄杀人放火,牵连无数。为了杀一个丘羽,导致半条街都快烧没了,丽竟门密牢更是成了人间地狱,这是圣人最为痛恨的

    诸位宰相一听,心中惊骇自不必提,张榕立刻跪了下来,急急道:“臣有罪”

    十年前他正做御史中丞,三司会审要经过他,飞马贼余孽竟然活了下来,他少不得担点干系。

    徐密新任首相,处处受邓疆制约,有意拉拢张榕,便道:“陛下,飞马贼旧部无恶不作,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又做此丧尽天良之举。朝廷应将此人枭首三日,并通缉飞马贼旧部,以儆效尤,让乱臣贼子无藏身之处”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个人十年前有没有死,咱们暗中追究,绝对不能宣之于口,至少牵扯到此案的达官贵人明着一口气处置一大堆。现在应当做好得是表面功夫,给天下人,尤其是长安人一个交代。否则拖延一两日,让无知百姓或者有心人扯到什么天兆,预警上,那就更不妙了。

    按理说,徐密发表完意见后,就该邓疆发话。邓疆为了替魏王开脱,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谁料裴熙上前一步,毅然道:“启禀陛下,飞马贼旧部敢在长安犯案,必有依仗。微臣思索,西边局势恐有变数,朝廷应当早作准备才是”

    这话乍一听很正常,实则刻毒入骨。

    乱贼么,敢与朝廷作对,十有得到了外界的支持。长安地处西北,若能将天子从长安逼走,无疑会让天下震动,也会让许多人对该异族怀抱恐惧之心,不敢与之为敌。正因为如此,北方和南方的异族再怎么蠢蠢欲动,也没有西边的异族发兵攻打大夏的渴望强烈。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任谁听了都会连连点头,但若加上一个前提,魏王的大舅子苏锐是安西大都护的话,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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