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豫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身名门,年少才高你可以将诸多溢美之词往他身上加,却无法抹去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他跌了一个跟头,这个跟头栽得实在太重,重得他根本没办法爬起来。

    哪怕他想,现实也不让。

    一想到这里,秦琬便觉惋惜:“柴将军身份特殊,不知皇祖父意下如何”

    “阿豫。”圣人望着柴豫,颇为神伤,“这些年实在是苦了你”

    “柴豫这条命是您保下的,并无苦不苦一说。”柴豫正色道膳食娘子。

    哪怕心中想了一千遍,一万遍,与家人同去,而非苟且活在世间。他也明白,圣人当时能保下他,是花了很大力气,担了很大风险的。太宗皇帝雷霆之怒,又有宠妃庶子在一旁咄咄逼人,圣人能想到他,已经是高瞻远瞩、宽厚仁慈了。

    他虽自暴自弃,却没将人品、才学一并丢了,这些年也时时留意着局势,明白圣人有安排他的意思,他也不欲让圣人为难,想了想自身的处境,再权衡了一下如今的局面,便道:“臣愿去西南。”

    西南虽有川地号天府之国,却也有“蜀道难”的说法,比起西北、东北和江南,西南虽繁华,到底差了那么一些,加上气候又略潮湿,于人生活略有些不便。京中之人,倒有不少不想去蜀地做官的,那儿怎么说呢,也有些略不服朝廷管教。

    再有便是魏王,魏王虽被常青哄骗,没招出血影来,在西南的经营却被圣人得知了。少说有三五银矿、铁矿,不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钱,魏王捞一手不假,当地的大族甚至土人必定涉及其中。尤其是后者,未必与他们是一个民族,若是山民、苗人、夷人,贸然动手,怕会生出事端。哪怕是姜略,也顾忌重重,并不敢轻举妄动。

    涉及边境事务,做臣子的总是不敢擅专。若圣人有足够出色又毫无私心的儿孙,倒能将他们派出去,皇室血脉坐镇,什么都好办了。既然没有,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几个本领出众,地位超然,手腕非凡,彼此又不会斗得和乌鸡眼一般的将领共同处理西南的事情。

    不得不说,柴豫的选择,非常正确。

    以他如今东宫旧部的身份,哪怕空降到西南,旁人看在秦恪身边得用的人不多的份上,也会敬他几分。至于姜略等消息灵通一点的人,明白他的特殊身份,更不会轻易怠慢于他。

    对将领来说,压不压得住臣属、兵卒,要靠自己的本事;能不能让同僚服气,上峰低头,光靠自己不够,还得看你的后台够不够硬。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哪怕沉寂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只要他还能重见天日,你就遮挡不住他的光芒。

    “你呀”圣人叹了一声,应了下来,秦琬知柴豫心结,心道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便道,“柴将军的身份,论恢复,怕是有些艰难。哪怕仍有人记得柴将军的相貌,也不能改变太宗皇帝的判决。听闻柴将军只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咱们不妨找个理由,出继柴将军一位后嗣给一户姓柴的人家,只要面上过得去,谁敢深究其中干系”

    这话也只能由她这种丝毫没经历过废太子之乱,反倒受了柴豫恩惠的人才能提,哪怕是圣人,一旦做出这等决断,许多老臣也未必不会惶恐。就更不要说秦恪,对柴家,无论是沈曼,还是陈留郡主,都是无甚好感的。

    圣人也有此意,闻言便点了点头,柴豫么心中虽觉有些暖,但他历经世事,早就不会因这点恩惠而动摇了,只是觉得秦琬颇为明理,比起旁人,又强上许多。

    秦琬本想提一提常青的事情,略加思考,还是觉得算了。有柴豫这么一桩事在,圣人怕是无暇想别的,再待了一会儿,便识趣地告退。

    回到东宫,她径直去了沈曼的住所,见沈曼还对着单子在慢慢看,便极为熟稔地坐到了母亲身边,笑着揽住母亲的身子,问:“阿娘这是在看什么”

    “看旧年的例子。”东宫与王府,自然不一样,别的不说,光是逢年过节,王府,“对了,我的几个表侄子,尤其是大侄子和二侄子,年纪比我都长些。这些年表哥为了避嫌,按规矩给大侄子补了翊卫,二侄子干脆就是个白身。如今东宫六率刚好缺人,大侄子又当了好些年的侍卫,是该提一提了。我琢磨着,先给大侄子提个亲卫,再给二侄子补个率府亲卫,一并跟着阿耶,如何”

    侍卫听起来很不起眼,但秦琬说的亲卫,是左右卫中的亲卫,率府亲卫是东宫六率的亲卫,也就是说,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皇帝和太子的那种。毫无疑问,这是许多人挤破了脑袋都要抢的肥缺。

    沈曼倒是想让娘家人的官位更大一些,最好个个都手握实权,听秦琬这么一说,觉得沈家人与秦恪也不亲,多在秦恪面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省得自己常常要用脸面去补贴娘家,情分未必经得起这样一次次地提。再说了,这样的升迁速度并不算快,旁人也不至于太过说三道四,娘家侄孙也没历练过,真让他们一下就任实职,说不定就落入旁人的算计中,先在宫中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就含笑道:“他们身无寸功,能做侍卫已经是圣人眷顾了,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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