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值得你去守着护着么?你们的家事?你是女子,她也是女子,你们如何算是一家人?”

    天色微明的时候,贝凝嫣失魂落魄地回到贝府,霍逐阳在她离开驿帮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刀一般掷过来,让她心里发寒。“如果天下人都知道傅岩逍是女子,我们的婚约践行自然就是天经地义了。我是不会放手的!”

    这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先是傅岩逍受伤却不知所踪,后又霍逐阳知晓傅岩逍女子身份的步步相逼,就算是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他迟早会知道,只是这些事情突然到来,她忧心着傅岩逍的伤势,又要想办法去应对霍逐阳,一夜未眠,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身体疲累到极点,但是就算身体再累,脑里那根弦仍是绷得紧紧的,全无困意。

    “爷回来了么?”她下了马车,问赶紧过来待候着的门房。

    “回夫人,三更过了之后,织艳姑娘派了人过来说爷留在贪欢阁了。”

    贝凝嫣揉了揉眉心,稍稍舒缓一下头痛,“一会待管家起了,你告诉他,让他去跟商号里的各个管事说一声,晚上府里设宴,让他们过府议事。”转身重回马车,“去织艳姑娘那里。”

    清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早起谋生计的人,马车走得快而平稳,贝凝嫣心里却是焦灼不安。到了贪欢阁,从后门进去,里面的人也不多方,迅速领着她到了傅岩逍养伤的院落。

    形容憔悴的织艳听到下人来报说贝凝嫣赶过来了,看到贝凝嫣比她更显憔悴的面容,以及掩不住的关切,压下心里所有的猜测与不安,“凝嫣,你来了。岩逍还没有醒,你先在榻上歇一会吧。”

    “不用。”贝凝嫣摇摇头,按住织艳的手,“我夜里被诓了去华陀堂,后来方知岩逍不在那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织艳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被诓过去的,这样就没事了,不用她瞎操心了。心事既去,神色间也轻松不少。“仇岩说她肺腑受伤,但是不算重,已经疗过伤了喝了药,等醒了再静养几日便没事了。”

    “没事就好。”贝凝嫣往床上望过去,傅岩逍睡得安静,在夏日薄被下,单薄的身体也几乎要看不见了,让人隐生床上没人之感。这个单薄瘦削的人,护了她这么多年,现在,也应该是她用自己方式去守护她的时候了。

    “织艳,霍逐阳知道傅岩逍是女子身份了。”

    “什么?”织艳显得比贝凝嫣还要惊慌,“那……”

    贝凝嫣对她笑了一下,“这就是我要来与你商议的一件事,还有悔殊。”她左右看了一下,“悔殊不在?”

    织艳脸上一红,唾她一下,“为什么她就会在我这儿?”

    贝凝嫣笑而不答,在沉重的一夜过去之后,逗逗眼前这个人,看她难得的害羞模样,让人心下快意。果然啊,看别人窘迫是多么让人愉快的事。

    笑话看够了,两人本来凝重的气氛也活络起来。“我想,他必定会到官府里要求判妻,到那时,就需得你和悔殊帮忙了。”贝凝嫣说到这里,眼里有着歉意。

    织艳迷惑地看着,不明她言下之意。

    “全杭州城里都知道,悔殊是岩逍此前的妾,是你的入幕之宾,霍逐阳即使要指岩逍为女子之身,必然会请求验身。”

    “而这傅岩逍是男是女,难道还能有比我们这些与她曾有个肌肤之亲床第之事的女人更清楚的么?”织艳笑着接了过去。说到肌肤之亲床第之事八个字时,特意直直盯着贝凝嫣看,咬得分外清晰。

    贝凝嫣脸上一红,不自然地撇过脸去,“只是,到时你和悔殊就要受些委屈了。”

    “嘁。”织艳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反正,你也说了,全杭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她拖长了声腔调,压低了声音,“不过,全是妹妹你生受了。”

    贝凝嫣哪里禁得住她这般调笑,一跺脚,推了她出门,“我在这边看着岩逍,你啊,就好好去睡一觉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织艳哈哈笑着离开。贝凝嫣坐在床头,看着傅岩逍依然苍白着的脸,轻轻拂过她拧着的眉头,抿着的嘴角,将脸贴过去,“岩逍,我爱你。”

    她从来不曾亲口对傅岩逍说过这三个字,纵使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她的这份情,傅岩逍每每向她说这三个字时,要诱着她也说出来,她总是笑着回一句,我也是。但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傅岩逍能够听到她这句话,贝凝嫣爱傅岩逍,无论她是男是女,无论世俗是否认可,当然,也不管日后会掀起如何的风雨。

    当她在华陀堂离开的时候,听了霍逐阳那绝不放手的宣言,她没有动容,也没有回头,心里淡淡的,有着日后要与往日情人即将要弄到反目成仇的无奈。只在步出房门前,一字一顿地回了六个字。“志可夺,情不移。”

    凝嫣,对不起

    傅岩逍一直到晌午才醒。醒过来的时候,因着胸前的疼痛而皱了皱眉。侧过脸来,发现贝凝嫣趴在床前酣睡。方才死锁着的眉头,不自觉地舒缓开来。非常缓慢地移动双手,不让它牵动伤处,撩开贝凝嫣垂在脸侧的发丝,看到她用着这般别扭的姿势,依旧睡着香甜,怕是昨晚整夜奔波担心太过于劳累。

    痴痴地盯着这张早已经刻在心版上的绝色容颜,不知时光流逝。眼泪也一点一滴地涌了出来,那种绝望的疼痛,比当年她离开杭州赴蜀寻药更甚。当年只是隐瞒不报,如今却是要将她生生推开。这漫无边际的痛,既是为自己痛,亦是为贝凝嫣痛。

    直到织艳过来,招呼这对小夫妻用午膳,才惊醒了酣睡中的贝凝嫣。傅岩逍早在织艳敲门之时,将泪拭干,装作刚醒的模样。

    傅岩逍被霍逐阳当胸打了一掌,伤在胸口处,需要动手的时候,总是会牵起一阵阵的疼痛。织艳贴心地让人将两人的饭食送了进房。

    “凝嫣你喂你家夫君用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一会药好了便让人端过来。”织艳临走之前,仍不忘报昨晚被取笑之仇。

    贝凝嫣小心地一口一口喂着,傅岩逍吃得极慢,吞咽的动作,都会牵起痛意。她默默忍受着,决意要忽略掉它——身上的伤再痛,又怎抵得过她心里的痛楚。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贝凝嫣已经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傅岩逍想了想,“凝嫣,这事我们一会再谈,我也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她的表情十分的平静,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贝凝嫣莫名有着不安的感觉。当下也不再说话,用着平日一半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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