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约不信我会说到做到,朗声道:“陛下登基以来文治武功,百姓安居乐业……”

    我将奏折扔到一边,打断了他的歌功颂德,坐直了道:“朕现在给你宣旨,就你了……柳相,朕问你,这个月还有什么好日子?”

    柳相紧忙出列,将沈彻拽了起来,他极缓的起身,眉紧紧皱着,拒绝了柳无庸的扶持,站回原位,却没有再同我辩驳。

    我望着他,口吻平淡的问道:“众大臣还有无异议?”

    她们平素惯会见风使舵,这会儿寂静一片,我冷冷一笑,把沈彻的折子放到一边,“沈大人尽快将运河道检修工事归还工部,越俎代庖罚俸半月。”

    早朝散后,我独自在假山处走了会,自从容熙出嫁以后我很少来这儿,这会儿一个人待着总觉得安静的太过。正打算离开,正听到两个宫女路过嚼舌根,大约是太闲了,一个个叽叽喳喳的。

    “……沈彻昨天在太和殿夜深才出来,也不知是同陛下做了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

    “你们没发现?专房之宠的容侧君与沈大人长得真像!”

    “细算起来,后宫里仅有的几个侍君,或是品行或是容貌都和沈大人很像。”

    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都险些信了。

    “这么说来陛下是喜欢沈大人咯?可是也……不大……我还记得那时容熙没嫁出去,有日在宫门口刺了沈彻一匕首,那口子哗啦啦流了许多血,有个晕血的宫女当场就晕死过去了,那一下没致命容熙又要刺,被沈彻给推了开,结果伤了他自己,沈大人捂着伤口,眉都没皱一下,倒一直关心容熙怎么样。”宫女补充一句,“一众女婢扑上去只护着容熙,却没几个管沈彻的死活的,沈彻捂着伤去太医院,我后来听御医说他的左手差点就废了。”

    “那会儿容熙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后来陛下不也没去瞧沈彻嘛,倒是在容熙身边待了一宿。”

    “容熙自己也晓得闹大了对他没好处,自然不会让陛下去看沈彻。”

    过了会儿,她们各自散了,我依旧站在原地,落叶散了满地,我恍然发现,明明并非多远以前的事情,可回忆起来,心竟阵阵的疼起来。

    可是比起他不理我,这些难过又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只是他瞒了我许多事情,我竟都不知道。若是当初知道容熙险些废了他的手,我定不会袒护容熙……这样想,原来是他不信我。

    我去过留墨轩,见过沈彻在那家书斋里题过一页诗。

    暖华应流照,杂揉次第开。酒旗何洒洒,极目是秦淮。

    他是洒脱的人,所以写出的诗不沾染风尘却又道尽风尘,我知道他原先应是喜欢过什么人,而那个人也应是很爱他。

    我去看了眼刘芩那不争气的姐姐,她家是没落贵族,到了这一代本没有什么大动静的,所以他那姐姐打小就跟个地痞无赖似的,后来刘芩和我说情想我给她派个差事,我只好把她安到了正午门外看大门,后来不晓得她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看上了沈彻,听顾斐然说,她成日里去纠缠沈彻。

    我关了她一段时间,又转告了她娘亲让她好好管束女儿,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后又有流言甚嚣尘上,说我让沈彻夜宿太和殿,君不君臣不臣落了人口实,溪清也委婉的跟我提了:“陛下,沈大人毕竟未出阁,男子的清白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你这样做,有损他的清誉。”

    ☆、第 6 章

    我望向不远处案几旁翻阅折子的沈彻,道:“沈大人今夜就宿在太和殿吧。”

    抬笔,我在奏折上画了个圈,然后颇满意的点了点头,“许久没和你睡在一张床上了,甚是怀念。”

    沈彻倒没多大反应,敷衍道:“臣遵旨。”

    他面前的折子堆的有山高,一本一本看下来是个很巨大的工程量。

    我伸了个懒腰,踱到沈彻跟前:“夜色不早了,沈大人,咱们就寝吧。”

    小时候我同他睡在一张床上过,大约五岁的时候,他总怕冷,一双冰凉凉的手伸到我怀里让我给他暖手,冬日里太傅又不会因为功课量大给我们减负,尤其下雪的日子,我和他抄完书常要抱做一团取暖。

    沈彻皱了下眉,随我到了床前,抱臂靠在雕花栏旁,意趣阑珊的问我:“就这张床?”

    我听他语焉不详,便极快的解了外套搭在衣架上,撑开被子一个人睡了,末了看了他一眼,“这床大得很,你快上来。”

    他白了我一眼,正待出门,门外一名小宫女说道:“陛下,沈大人,柳相在外求见。”

    “柳无庸来做什么?”我不悦的看着沈彻,“你让她来接你的?”

    沈彻歪头一笑,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此时看上去竟格外秀气,“陛下,外臣留宿宫中,于理不合,臣先告辞。”

    他推开门,我唤他留步他却头也不回。过了会儿,我拽上搭在衣架上的外袍加紧追了出去。

    我一直追到长门外才看见柳无庸与沈彻有说有笑的并排走着,柳无庸笑的温文可亲的模样与我记忆里大相径庭,不过等着他俩的并非我一个。

    我追着他俩到宫门外,只见李夙早早守在那儿,见他俩走在一起颇为惊讶的模样,指着柳相,一双凤眼里千万种情绪闪过,最后却化为一丝冷笑挂在唇边,嘲弄道:“现在本王终于懂了,为何柳相当年要为沈大人受理流朱案。”

    柳无庸也不解释,她遇上李夙总是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的讥讽嘲弄都被柳无庸远远隔离。

    柳相覆在沈彻耳边说了句话,沈彻点了点,与她二人道了声告辞,便与门卫处掏腰牌出宫。

    宫门口,就只剩了柳无庸与李夙。

    我当下起了困意,明日还需早朝,正要挪步走开,只听见那畔响起“嘭”的一声,转眼看去,顿时一惊。

    那厢李夙抵着柳无庸的脖子,满怀恶意的说了些什么,柳相脸色一白,咬牙切齿的吼道:“你明知……那日我是不得已!”

    李夙只是冷笑,却不放开柳相,无庸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同李夙自幼习武有些功夫傍身,挣了半晌无能为力,我揉了揉眼,又过了半晌,李夙见她不动了便把她侧过去的头掰正,我看不清无庸神色,只知李夙一怔,有些歉意的放了手,底气不足的说道:“我……你别哭。”

    柳相哭了?那张平素端正稳重的脸上梨花带雨的定是撩人的很。

    我伸出头去望,柳相依旧苍白着脸,甩出去的手被李夙紧紧攥住,李夙脸色有些难堪,恨恨道:“柳无庸!是你欠我的!欠的就要还!你到底懂不懂!”

    我听的入神,两眼紧紧盯着,恨不能把眼睛贴到她二人身上,她二人的事情我有过些许耳闻,李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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