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 手掌下那道闪电型的伤疤几乎刻印着他一生的痕迹,这是他父母双亡的印痕,是他战胜死亡的荣誉,又是他坎坷生命的标识:“以前,它会在你情绪激动、或者靠近我时发痛发烫,简直是最佳的魔王警报器,奇洛教授、日记本, 还有所有的一切,甚至我能够看到你所看到的场景,里德尔府、虫尾巴,那些我总以为是幻觉的场景……”

    黑魔王伸出右手,覆盖在哈利那捂着额头的手掌上,温热从肌肤相交之间渗透进去,带来难以言喻的触感,将哈利的注意力牵引向指掌相交的方向。

    哈利的话语不由自主地断了一下,陷入这温柔的触碰中去了。但他强行将思维从额头的接触处挪开,拉回到谈话之中:“在三强争霸赛之后的那段时光,你应该是做了些什么。在你的处理后,这种警报一样的联结消失了,它不会再发痛,不会再显示你我的画面。”

    “但是,”哈利咬了咬嘴唇,“这只是表面现象。它表面上似乎不存在了,但实际上……他没有消失,他只是、只是被掩盖了。”

    黑魔王将哈利的手从额头上慢慢拉下来,再将自己的手覆盖上去,他开始如同以前习惯性的动作一样,一遍一遍地抚摸哈利的那道伤疤。这动作实在挺干扰的,哈利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思维,无视黑魔王暧昧的动作,继续着自己的陈述:“然而,当邓布利多教授和斯内普教授处理之后,它又开始发痛,甚至还带着你过去的记忆碎片,都在告诉我这道伤疤的不对劲之处……还有,重新归来以后你对伤疤的治疗,你和邓布利多教授同时对这道伤疤的控制,以及——”

    哈利把手举起,拉住黑魔王那只总是在自己额头上摸来摸去、干扰自己思考的手掌,加重了语音:“以及,你这种总是爱抚摸我伤疤的行为!”

    黑魔王哑然失笑,他耸耸肩,克制住自己还想要摸摸那道伤疤的欲望,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忽略过去的。”

    “也许以前会,”哈利说,拉住黑魔王那只‘作恶’的手不放,“但是现在,我实在不太可能放过那么大的破绽。是你把我培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是你为我打开了广阔的眼界,是你为我培养了敏锐的眼光,是你试图把我培养成你想要的样子。而现在,我是这个样子了,于是我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并且越来越感到不对劲……

    黑魔王开了口,打断了哈利放飞的思绪:“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的,哈利。只要你问,我其实会告诉你答案的。”

    ——但是这是我想要的答案么?这会是真实的答案么?

    哈利把几乎涌现到嘴边的质问吞回肚子里,他抿了抿嘴巴,放开了黑魔王的手,端端正正地坐好,等待着黑魔王的答案。

    “这是联结,”黑魔王的手指在闪电型的伤疤上滑过,画出一个刚折的曲线,就像是在勾勒命运的痕迹,“是你我命运的联结。”

    “联结?”哈利重复了一下这个单词,困惑从眼睛中一闪而过。

    “还记得那个预言吗?那个宣示我和你的命运,并且真的改变了我们命运的预言?”黑魔王说,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离开了那道伤疤,“‘黑魔王标记他为其劲敌’,还记得这句话吗?预言最初指向的是你和纳威.隆巴顿,然而,我选择了你,我标记了你,从此这个预言再与纳威隆巴顿无关,它只维系在我们两人身上。”

    “你是说……”哈利迟疑地说“这道伤疤代表着预言中的那个标记?”

    “是的,”黑魔王肯定地答复,“正是因为这道伤疤,我和你的命运在联结在了一起,相互缠绕,不可分离。”

    “不可……分离?”哈利犹疑地眨了眨眼,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这意味着,”黑魔王的嘴角又勾了起来,这次,笑意渗入了那双宝石般的红眸,“你的生命中必然大半时光都在与我纠缠不清,而我的生命在此后也将与你纠缠不清。没有什么力量能将我们的命运分割开来,哈利,你注定属于我。”

    哈利咽了一口口水。

    “而邓布利多想要做的,是断开你我的联结。他想要分开你我的命运,”黑魔王微微凑近,声音危险而诱惑,“而我不会允许。”

    他几乎凑到了哈利的耳边,气息吹拂着哈利的耳垂,带着极致的魅惑:“我不愿意你离开。我爱你,我想要你,我希望完全地拥有你……”

    哈利的耳垂开始泛红,而这红色很快地晕染开、扩散开,布满了整个脸颊。他微微垂下头,害羞地避开黑魔王的调戏:“别这样……”

    黑魔王恶趣味地笑了起来,他反而凑得更近了:“别哪样?”

    哈利狠狠地瞪了黑魔王一眼,控诉地说:“你欺负我!”

    黑魔王愉悦地笑起来,话题自然而然地被引开,他们相伴着离开这座独栋的会议厅,一起享用了晚饭。哈利侧头看向窗外,夕阳投落瑰丽的色彩,将万物染上火烧一般的颜色,恍惚间仿佛有血色在流动了。

    透明的玻璃窗上隐隐约约倒映出哈利的身影,在这一瞬间,那些亲昵、那些羞涩、那些情难自禁,都突然褪去了,玻璃窗上倒映着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哈利对着玻璃窗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盯着自己那模模糊糊的倒影,无奈与寒意同时涌上了心头。

    情感上,他愿意相信黑魔王的话,他愿意相信黑魔王的爱意,恋爱是心与心的接触,有些东西不会骗人,更何况他一向如此敏锐。他感觉得到,黑魔王至少是真的对他有感情的,他真的关心他、爱护他、不愿他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

    但是理智上,他又清清楚楚地明白,今天他并没有说出什么真相,至少他说的不是全部的真相。

    至少在某一刻,哈利是真的信了的,他愿意相信、他希望相信,他的爱人……没有骗他。

    但是他不能。

    说一半、藏一半,九分真、一分假,这当初还是他教自己的说谎方法,而他自己果然用得炉火纯青。

    玻璃窗上的倒影,虚无、空洞,隐隐约约,仿佛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幻象。哈利对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真的……他其实不应该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之后,理所当然地,黑魔王对这方面的消息会把控得更加严格,他更加不可能去探寻到这个问题的真相。

    但是在将问题问出口的那一刻,哈利真的以为,黑魔王会像他承诺的一样,把全部的事实告诉自己。一种可以称之为愚蠢的冲动催着他将真正的问题问出来,而不是如之前准备的那样,给出一个假的借口。

    他本有把握用谎言骗过他的恋人,只是他不愿意说谎。

    然而他迎来的,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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