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叔也对她笑得温暖,挥挥手转身,钻进车里离开了。

    老太太蹒跚着回到屋里,潘月正好从窄楼梯上下来,拘谨地对老太太笑了笑,正准备提第三个行李箱上楼,被老太太叫住了。

    “嗨,这、这边。”老太太咧着嘴笑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潘月一头雾水,看了眼楼梯旁的行李箱,犹豫几秒,顺着老太太指的方向迈开了脚。老太太蹒跚,潘月腼腆,在身后紧紧迈着小步跟着,想搀扶她一把却又不好意思伸手,心里还没忘洪叔交代的话。

    老太太打开碗柜,捧出一摞四只青花瓷碗,潘月伸手接了下来,老太太又接着拿出了四双木筷,有些陈旧,但都不像是近期有人用过的,潘月看着她,有些茫然。

    “你们,会做饭吗?”老太太的中文说得很吃力,发音虽然不标准,但莫名带了点萌感。

    潘月恍然大悟,以为老太太不提供饭食,让自己解决,点点头说:“会,会的。”

    “wow,great!我、又、可、以、吃、中、餐、了。”老太太眉飞色舞地说着,中国话像豆子一样一颗一颗往外蹦。

    潘月没想到这美国老太太是等着吃中国菜呢,忽而笑了,放慢语速问她:“之前的学生不做中国菜吗?”

    “嗯?”老太太将耳朵往潘月旁边送,不是听不懂,而是听不到。

    这毛病,和一手将自己带到十二岁的姥姥一样,如果还在世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么大的年纪了。

    潘月脑子里嗡嗡的,已经很累了,却很耐心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做给你吃。”说完,两人皆是灿然一笑,从楼上下来的小冉,闻声进来。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小冉看到潘月笑,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潘月扭扭脖子,“一会儿我们做点饭吃吧,老太太想吃中国菜。”

    “好呀。”小冉现在做什么都有劲儿了。

    “你们先忙,你们先忙。”老太太嘴里含糊,心里高兴极了。

    “哎。”

    三人从厨房出来,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各提了一个行李箱,上了楼梯。楼上是三室一厅的格局,潘月和小冉分别住进了挨着的两间,剩下的一间在另一端,是老太太留给自家客人的。

    潘月在楼下没上来时,小冉看过两间房了,外面的那间有一扇窗户,通风好,空间大,自然要留给潘月住。俩人刚一上楼,小冉就直接把手里的行李箱送进了挨着楼梯的那间,门和灯都开着,边喘边说:“姐,我睡这儿了啊,这儿看起来刚好适合我。”

    “好。”潘月顺势拎着行李箱进了另一间,环视一圈后,在电脑桌前坐了下来,靠着椅背,疲惫不堪。

    还没歇一会儿,小冉在隔壁,大喊:“姐!快来看!”

    潘月撩了把头发,起身去了隔壁,见小冉满脸惊喜,指着墙上的人物画,“姐,你觉不觉得这上边的人有点像你?”

    那幅人物画是水彩画,只能看出是个长发姑娘,看不出具体的人像。潘月随意看看,淡淡地说:“我还觉得像你呢,不说这个了,我们先下楼去吧,到饭点儿了,老太太还等着我们做中国菜呢。”说着,潘月转身出去了。

    小冉又看了几秒,咂咂嘴,跟着她出了房间。

    两人都没什么精神头了,却一起在厨房奋斗出了四个中国特色小炒菜,材料都是老太太提前备好在冰箱的,看来是真的惦记。

    三人在餐桌旁坐定,老太太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菜,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笑得合不拢嘴,挤出两个字:“谢谢。”

    潘月小冉相视一笑。

    老太太生疏地拿起筷子,看着两人一挑眉,说:“吃?”

    “please.”小冉点点头,被可爱的老太太逗乐了,累也值得。

    一顿饭,老太太不知道说了几次“very good .”筷子拿得费劲儿也不肯换叉子,三人语言不通,却仍是边聊边吃,灯光温暖,吃得温馨。

    吃完饭,洗完碗,已是巴黎时间晚八点,因为时差,两人已经困得不想说话,留老太太看电视,一前一后拖着脚上了楼。小冉一到楼上就进了房间,直扑向床,说什么也不想动弹了,大概是精神头透支完了。潘月却不想直接睡,在花洒下冲着热水,脑子里嗡嗡的,什么也不想了。

    洗完澡出来,蹑手蹑脚进了小冉的房间。整个家的温度与外面是两个世界,很温暖舒适,小冉穿着毛衣,躺得四仰八叉的,盖了个被角,睡得很沉。潘月瞥了眼她的小脸蛋儿,被暖气烘得微微泛红,像个小孩子。潘月湿着头发,跪在地板上,轻轻地为她脱了鞋,将小胳膊小腿塞进去,听她迷迷糊糊呢喃几句,还在叫着“姐”,心里直泛酸。

    对小冉,还有重州的那个人,都不舍,却实在无法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活着,面对他们。

    无论如何,她早就有了一个决心,重回这个伤心地,也是为了这个决心。舍不舍得,都不能再动摇了。

    她退出了小冉的房间,轻轻合上门,长身一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行李箱还敞开躺在地上,潘月蹲下,从里面翻出一个钱夹,里面装着从前的手机卡,那是她与父母的最后一点联系。即使这两年,他们打的电话加起来还不到二十通,她却从来没有拒接过,这也是她几年来不曾换号码的原因。

    可如今,都断了。

    来到法国的第一晚,她睡得很沉,中间没醒过一次,一夜无梦,很安稳。接下来的一周,潘月凭着依稀的记忆,带小冉逛遍了整个巴黎,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她五年前参加画画比赛的地方。天气冷清,古老的街道却一点也不冷清,异国的人们有的穿着单薄,有的裹着棉衣,形形色色,不断地有人从她们身边经过。

    潘月像是忽然被谁勾走了神,站在路边,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好像能看到南盈穿着卫衣,戴着棒球帽,滑着滑板在街上来回穿梭的样子;又好像能看到他端坐在画板前,抿着唇,专心作画,任凭身后的一大群鸽子飞来飞走。他的右手会禁握画笔,露出一截手腕,左手端着一小碗或红或绿的颜料,沾染得手上都是,可那双手仍是最干净、最好看的手……

    他的每一种样子,都让人思念不止。

    “姐,发什么呆呢?”小冉拍完最后一张照片,将手机收了起来。

    “没什么,我想起来有件事要跟你说。”潘月趁她不注意,别过头,用手里的手套迅速擦了下脸颊,有泪。

    “什么事呀?”小冉笑意甜甜。

    “后天,我独自来拜访一下我的老师。”

    小冉的笑容渐渐收了,“我和你一起不行吗?”

    “还是我一个人来吧。”说完,潘月向前走了几步。

    小冉跟了几步,看她不容拒绝的样子,心里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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