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娘亲还在嘤嘤的哭:“虽然知道天命不可违,可我是你娘啊!说什么也要试一试的,这才又去王家给你说媒……”

    红线心中热血沸腾,道:“对!娘亲干得好!谁说天命不可违!咱……咱们必须得违!”

    娘亲眉头一舒,这才稍微止了哭泣。

    二人正在相互勉励时,小厮仓惶来报:“圣……圣……圣旨!快……快……”

    第19章 天雷

    阳光照在白玉长阶上,顺次打下,每一级玉阶都在反着晶亮的光,无论走哪一步,都会被刺目的光点逮个正着,肆无忌惮地闪进红线的眼里,想要稍微遮挡一下都是不能,因为他已没有空的手,即使有,他也不能那么做,因为太多人在看他,不管是长阶两旁的银甲侍卫还是远处的宫娥太监,那么多目光打在他一人身上,可比阳光刺目多了。

    红线双手捧着皇上钦赐的圣旨,平视前方,脖子尽量梗着,一步一步踱着,他要小心,不要绊到袍角或露出鞋尖,这都是绝对忌讳的。

    出门前被娘亲好一番折腾,娘亲笑里带泪的亲自为他束衣裹袖,华美的服饰着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又在高高束起的发髻上按了一顶乌黑的冠,这便造就了红线此时的痛苦。

    白玉长阶仿佛走不到头似的,红线甚至都要怀疑这天阶真的是能通到天上的。

    衣服已经很厚重了,随着汗水的渗透只有越来越重,手里的卷轴更重,娘亲说这叫玉轴,圣上只有召见重要的大臣时才会用玉轴。

    若是有官品的人见驾完全可以由比自己次一级的某位公公或执事负责捧着圣旨,可红线是平民,偌大宫殿找不出比他品衔更低的人了,因此他只能自己捧着。

    若是有官衔的人也不用穿这么繁复的华服,自然有正经八百的朝服或官服用来见驾,可红线没有,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挨的磨蹭。

    若是经常入宫见驾的人完全可以驱车绕过长阶直达金殿,只有第一次入殿见驾的人才需要走这长阶,所以红线捧着玉轴,裹着华服,烈日下如苦行僧般禹禹而行。

    因为心情很不爽,所以反应在脸上就是一种壮烈的悲剧表情。

    苏离不知抽了哪根筋,自己揭开了身份。

    从此便再没有什么义兄义弟,只有君臣之礼。

    但是红线娘亲很兴奋,不断地问着:“是不是我儿在竹斋表现得最好,拔得头筹了?”

    “定是圣上哪次微服私访时发现了我儿的潜力。”

    “你爹若要得知此事该有多得意啊!”

    “好了,快走快走!莫要让圣上等得心焦!”

    终于迈过最后一道台阶站在了金殿前,没想到,金碧辉煌的殿宇比白玉阶梯还要晃眼,红线已经累得几乎脱力。

    之前宣读圣旨的刘公公不知又从哪蹦了出来,敛着眉道:“皇上请瑞家长公子瑞贺仙暖金阁候驾……”

    暖金阁不知算什么所在,华美自是不用提了,却没有一个宫娥或太监,因此显得极大极静,单是红线立足的这个厅堂就比瑞府东西厢房加起来还要大,四周仍围着数不清的或明黄或暗紫的帐幔,隐约可见帐幔后仍有空间。

    红线试探着向前走一步,袍裾拖在地上立时发出沙沙声响,他停住,只得转着脖子四处张望。

    但是看了一会又觉无趣,他只晓得此处样样器具都华贵精美,但至于都是做什么用的,又有什么名堂,就不得而知了。

    殿外传来脚步声,红线应声望去。

    苏离大步走来。

    红线立时觉得这人此时才鲜活起来,仿佛之前见到的,与之畅谈的,游玩的,不过是苏离的影子。

    苏离并没有穿金戴银,只是随意地披了一件黑色的丝袍,黑底上绣着大幅的金色龙腾祥云图案,看起来很庄重,但偏偏前襟又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金红的绸衣,似乎刚刚沐浴过,头发湿漉漉地更显漆黑,发梢的水珠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地滴着。

    后者似乎也在端详红线,但从面上看不出褒贬。红线不禁低头瞧瞧,衣服穿戴倒没有出错,只是和对方相比,反倒失了一分潇洒。

    苏离已经走到近前,带着身上特有的香,似笑非笑地看他。

    是凤髓香,他上次说过的。

    味道是令情景重现的最好媒介,红线不由想起羞花楼里那一幕,赶紧定了心神跪倒下去:“小民瑞贺仙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同样是唱诺,这句却比结拜那日的什么“出则同辇,寝则同床”顺口多了。

    红线低着头,虔诚地看着面前地上。

    对方的气场仿佛骤然变了,如果说初时还颇为随意的话,那么现在就有些暧昧了。

    红线拿捏不好对方的态度。

    不是你要宣旨么?我不陪你作足这全套,难道等着满门抄斩么?

    “贤弟……起来。”苏离拉他肩头上的衣服褶子,红线就坡下驴顺势站起,不能让皇帝陛下费了力气不是?

    苏离见他站起后还是垂着头,已经有些不快,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在红线眼前挥了一挥,找了个借口:“几日未见,为兄只是想把这个给你,上次说送与你的。”

    红线余光瞥见,隐约是那个金玉项圈,心里又是一狠,你这个家伙,怎么总勾起那天的事!

    红线作出惶恐的样子,又扑通一声跪下,正色道:“小民惶恐!不知者不罪,贺仙确实不知陛下身份,不敢受赠!”

    不知为什么,看惯了跪来跪去的苏离今天看见红线屡屡来这一手,心中已腾起无名怒火,吸了一口气,压了性子道:“朕……为兄不怪你。”又柔声道:“听说贤弟身体抱恙,可好些了?”

    红线心想,就算没好,您大手一挥说:宣那小子给我见驾!我就算死了不也得颠颠过来么?

    当然这种腹诽只能放在肚里,毕竟这世,自己没有翻云覆雨的能耐,其实,哪一世也没有,不过是截短粗线头罢了。

    红线略一迟疑,自嘲的神情已显在脸上。

    苏离只当他还在别扭。

    “今晨瑞栋觐见,劝了朕好一通,贺仙可知他说些什么?”苏离憋着气也别扭起来,你要玩公事公办,朕奉陪!红线仍在跪着,这次苏离没有拉他起来。

    瑞栋是红线爹的名字,平日鲜少人提起,都只恭顺叫一声瑞大将军,红线知道名号在某些时候既是一种称呼也是一种禁忌。

    他心里一痛,低声道:“贺仙不知,”顿了顿没见对方接口,又道:“还请陛下明示。”

    苏离这才慢悠悠道:“因为前段时间那个谣言,他劝我不该沉溺于男色……”说到此处,苏离刻意垂眼看他,后者微低着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额心正中那粒朱砂红痣和一对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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