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也分毫不动,这无惊无怒却急坏了百草,百草扑通一声跪在朝月身前急道:“陛下难道真的就眼睁睁看着?师兄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朝月见状急忙去扶,百草却如何也不肯起身。朝月虽面上不语,心里却不禁升起一丝埋怨,东华竟如此接二连三不管不顾,可一想到这差池二字的确可大可小,纵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脚步已不由得匆匆赶往麟德殿,身后禀退的众人也急急跟了上去。

    麟德殿外,朝月见殿门还是好好地关着侍卫也是镇静如常,心下总算一宽,下令严守后,迟疑片刻推开了殿门,眼前的一幕却令朝月心有余悸。案旁的一排酒坛虽未全开却也封着的不多,坛中的酒也不知少了几许,再一看案上的东华已是醉玉颓山,正一手撑着头望着另一手中的玉杯,一头的乌发披散开来垂将而下,乌发遮住了东华的侧脸看不清神情,待得朝月走近心却一阵猛颤,原来东华手中拿着的并不是玉杯,而是一顶玉冠,一枚玉簪安然躺在玉冠旁,东华的面上却好似还带着笑。

    朝月怔怔地望着东华,心中翻江倒海,脑中倏然现出驸马府书斋中东华醉酒的一幕,那一次这人委屈至极,可如今呢,这一切并无他人左右驱使,都是你一手定夺,那句无法理解的“我应该做的”还响彻耳畔,正想转身之际东华却转头望了过来,这一望朝月的脚步便被钉在原地。

    东华唇角带着笑说道:“月儿来了?可是来帮我品这山西汾酒?”

    朝月立在案前,想这山西汾酒应该就是晋中之地的汾清,正被浓烈混杂的酒气熏得皱眉却听得东华口中喃喃:“这汾酒怎么会是苦的……宫中的酒怎么都是苦的……”,双眼却又望着那玉簪。朝月不知不觉朝着那玉簪走去,虽看不清却清清楚楚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字。东华见朝月走近,醉眼朦胧地拉着朝月的手问道:“月儿你可曾听过‘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说罢眼中皆是苦楚。

    这一问令朝月心跳漏掉两节,不负如来不负卿?这又是如何一种惊世骇俗的爱恋,竟然要试图去平衡心爱之人与至高至尊的佛祖,可这又如何平衡得了! 朝月望着东华眼中苦楚的笑意心下却是痛楚更甚,你只管在此处酒后胡言,我若说是你负了我,你却也并未真正做出何等有负于我的事来,可若说你并未相负,你却已经应着她人即刻远走,你究竟是要如何?

    望着满眼神伤不解的朝月,东华拥过朝月口中继续喃喃道:“月儿,月儿,我叫你叫上千万次也不觉得够,你要是真的弃了我,那就让我死了,可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怀里,死我也要能看着你。”

    朝月慌忙伸手掩住东华的嘴,怨声不止:“你怎可又这般口无忌讳,你怎可又轻言生死?你忘了你这命是我的?我只让你一直欠着,欠着我的。”说罢眼中清泪已是缓缓而下,而后朝月取过一把木梳,望着醉眼迷离的东华,轻轻梳着那又长了许多的乌发,待将头发梳顺又娴熟地结成发髻,拿起玉冠戴在东华头上。也许这头发梳得很是舒适,东华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朝月静默起身,望着东华的眉忍不住抬手轻抚低语道:“此刻的你仍然是你,为何你醒来后却又不再是你?”望着这已醉得不省人事的东华,朝月在东华唇上落下一吻,只想留下一吻,却不料还留下了一滴泪,眼见着那滴泪没入东华的唇角之中,朝月急忙掩面起身,伫立良久向殿外走去,可刚走出几步又转身回去,轻轻取下玉冠又散开了那头乌发,随即径直出了麟德殿。

    原来,两人之间真正需要冲破的,从来不仅仅是世俗偏碍,而是两人之间。

    次日东华醒来只觉颈背酸痛,左顾右盼总觉得哪里不对,昨夜月儿不是在这?难道这只是春梦一场?正晃动着胀痛的头却一眼瞥见了自己散开来的头发和案上的玉冠,看来真的只是一场梦,她又怎么会来见自己,更别提梳头。

    本来就只余两日,这一醉又过去了大半日,东华忙饮了醒酒汤换了衣衫急急去布置军务,原定的兵分三路是由东华自己,王思礼及李光弼各领一路,如今借了回纥之兵势在必得,便也无需留兵守望京师,东华便将这部分兵力一拆为二分给东西两边,若是这样还能任敌军打入京师那便是天要你亡、不得不亡了。谁知李光弼却发挥着木头本色死活要跟着东华去平定安史,任东华以违抗军令军法处置威胁也不得奏效,无奈只能命王思礼率军西去。东华重托这位军中要领务必要守好西疆,且告诉他要秘密行军不走官道,王思礼虽有疑惑却紧遵军令。军中安排妥当后已是第二日午后,东华特意留出了时辰赶往紫宸殿,殿外刘宴已在恭候。

    香儿见东华带着朝中官员前来知是朝堂之事不敢阻拦,便入内通报。朝月正为大军明日开拔而心乱如麻,听得户部侍郎刘宴在侧心下又是百般不解,只得宣见。

    东华知晓朝月虽看重有才之人,而对这位七岁举神童的刘宴却是平平,这位年少成名因此颇有些傲气的臣子让朝月印象最为深刻的也不过是他当初在雄辩之时对大唐储君的种种说辞,是以朝月对他并无对贤才的偏爱,可谓是平平中的平平,但朝月并未因刘宴此举以及之后朝堂上时不时的傲慢而对他进行贬斥或是外放已属难得。

    入了紫宸殿,朝月的目光便一直只落在刘宴身上,看得刘宴有些不知所措。东华见朝月不看自己也不开口,便先张口说道:“陛下前些时日所提的关中缺粮及漕运阻塞之事刘爱卿颇有见解,且自荐为陛下分忧,他提议疏浚河道,南粮北调来解此忧困,因此便带他来面见陛下。”

    朝月清冷的目光顿时明亮些许,见东华望着自己又忙转向刘宴问道:“疏浚河道,南粮北调,刘爱卿果然是带着良策而来,不知这粮要从何处调?”

    刘宴一脸茫然,东华忙答道:“从江淮调,汴水、渭口等地皆雨水充沛,除本地食用外余粮颇丰,不但可调往关中多地,更可丰盈长安粮仓。”

    朝月听闻不住颔首赞许,但见都是东华在答,便转而问刘宴任地方官时对当地治理的看法,刘宴便一一作答,之前的茫然也渐渐转为侃侃而谈。东华见此终于安下心来,只求刘宴能少些傲气不要激怒朝月,这些本是自己打算为她做的,如今只能交给刘宴,果然天命还是要成就此人,甚好。以往东华因自己与朝月之间捆绑着朝堂政治心中不喜,可眼下幸亏还有朝堂政治可谈,否则又要拿什么借口来见朝月?

    天色渐暗,刘宴告退,看了看东华似是有事要问,但见东华并未打算离去便先退下,香儿也识趣地退至殿外。

    这只剩两人的大殿又恢复了寂静,静得只剩朝月低头翻看奏疏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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