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初春二月,北风依然料峭,可刚抽芽的新枝上遮不住的绿,伴着桃花和迎春花的淡淡幽香,却在这寒意中透出了一股暖意。

    西山,是北京西北部一系列山地的统称。北以南口附近的关沟为界,南抵房山区拒马河谷,西至市界,东临北京小平原。自从中华帝国建国,定都北京之后,西山地区就被规划为帝国战争指挥中枢和京畿军事枢纽,划为军事禁区。

    香山—八大处—卧佛寺一线,是西山基地的外围,却也是规划中皇室和政经要人消夏避暑的圣地。至于原本的皇家园林,如颐和园和圆明园,已经作为民族主义教育的基地对公众开放,供市民了解昔日国家衰弱西人入侵带来的凄凉惨景。

    郑宇看着后面缓步而行的一行人,感受着养母发自内心的笑意,女孩子们表露出来的那种天然活力,心中也不由得舒畅了许多。他迎着山间徐徐的轻风,伸展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吸气,缓缓吐出,感受着那股沁凉在肺然感慨:“关老爷是个忠字……可这忠,时代变迁,昨日之忠与今日之忠想来也该有所不同。这各种缘由,不知刘大兄有何以教我?”

    四少之首,总理大臣刘定一长子,笔名北竹的名记者刘子文此刻拄着文明棍,一身休闲装束,踩着登山的软鞋,一路走下来正是红光满面。他对着关帝塑像深深一鞠躬,待几人都是上香祭拜完毕,刘子文仰着头看着关帝:“以在下愚见,往日封建皇朝之忠,乃忠于君主,忠于一家一姓;而今日之忠,首先是忠于国家民族。而皇帝身为国家之化身,也就是效忠之现实对象。”

    他顿了顿,又肃然说道:“可若是皇帝,做事背离国家利益,民族之福祉,成为国民之敌,则皇帝就不再是国家之化身,这忠,也自然首先是忠于国家,忠于人民,而非忠于皇帝。”

    几人闻言无不震骇。

    郑宇盯着这人,心中也是翻腾不已。这个刘子文果然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当着自己这个太子,就敢说出这种在封建皇朝大逆不道的话来。可这些话,却偏偏是当年皇帝称帝之时,私下里在复兴党内高层开会统一思想之时所讲,而且确乎是至理名言。

    他笑了笑,心说自己这太子确实是有名无实没什么威慑力。

    “殿下不必多心,”刘子文微笑说道,“在下并非对皇帝陛下有什么意见,只这个道理。之所以如此直言不讳,只因在下深知殿下绝非迂腐之人,而是一心为国的开明之主。”

    郑宇眼中光芒一闪,一笑说道:“大兄却是过奖了。”

    “此言发自肺腑,绝非虚妄。”刘子文摇了摇头,“在下性子憨直,却不是肯曲中求富贵的,只愿秉笔直书以开化我国民,澄清社会,使民情民意得以昭示,下情上报得以通达。”

    “在下毕竟身份有些特殊,无论是在报社还是父亲的故旧那里总有些渠道。”刘着郑宇,语气诚恳,“以殿下的气度,年龄,心性,绝非伪饰之人。您的所作所为,有心人看在眼里,自有结论。

    郑宇心中有些得意:“国事多艰,内外交灼,很多事情却是不得尽情施展。非是人力掣肘,更多是情势如此,迫不得已。能得北竹先生此言,当浮一大白。”

    一旁的安南宋家继承人,四少之二的宋端闻言一笑:“大哥在酒量上头还须好生历练,听闻这位太子殿下当得一位酒豪,要是各位有意,定个日子我做东,请几位到我府上一起喝上几杯。”

    郑宇正有心结交,点头笑道:“这倒是好……”

    “二弟,你可别乱来。”刘子文皱了皱眉头,“殿下可不是常人,你要是害殿下受了皇帝陛下和皇后的责罚,我看你怎么跟你老子交代。”

    宋端脸一红,郑宇却是有些奇怪,开口问道:“我和几位兄弟投缘,一起喝喝酒,谈论些时事,又有什么可责罚的?”

    “殿下,你可小心,我这二哥可不是什么纯良之人。”许凡的小儿子许巍哈哈一笑,“他在这北京城算是花名甚盛,那些交际沙龙,淑女俱乐部,诗社,欧美使馆的酒会就算了,什么赛金花的怡香会所,百顺胡同、陕西巷、胭脂胡同、韩家潭的‘清吟小班’,意大利和法国人的俱乐部,甚至石头胡同那类的地方他也都门清。要说风月上的事情,什么南班北班,他一讲起来,我们都是瞠目结舌。京城多少佳丽巴巴想着他。”

    宋端有些尴尬地瞪了瞪许巍:“小四,你可别胡咧咧。我的事情你们清楚,当年也是为了家族生意不得不陪陪客人,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郑宇没想到这人却是好的这一口,心中也有些好笑。不过看这人温润如玉,想必对女孩子也是个温柔细致的多情种子,难怪在京城交际界却是好大名头。

    四少之三,李经方的长子李国翔见状一笑:“二哥,你这淑女杀手的名头甚是响亮。多少名媛佳丽求人都求到海伦头上。说起来,你这把年纪还是光棍一条,一个人在这京城里自由自在,说你不风流,这话谁信……”

    宋端脸色一僵,却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心想那位老爹恐怕还是想着联姻之策,只是这帝国风云变幻,一脚踏错就是粉身碎骨,当年还想过和总理陈磊家的千金攀个高枝,后来如何?自己家里是商人,政治上头的事情,只要抱住皇帝的大腿,管他人作甚?依着宋端自己,倒是想安安稳稳找个聪慧稳重的女子拉倒。至于男人那些风流事,自然是自己把握好分寸罢。

    “其实这风月上头本来就是男人的天性,倒也算不得什么。”郑宇有心给宋端解围,开口说道,“只不过这天下女子,虽然有看得开的,但终归还是希望丈夫情重些。感情就那么多,分的人多了,自然厚薄不均,到时候也难免有些心结。”

    不过他自己也有心病,装出一副纯情情圣的样子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随口打了个哈哈:“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终归这情感上还是要有个归宿的。”

    许巍对这人顿时生出高山仰止之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我们四少认可的兄弟,果然是见识不凡,就冲今天这番话,我认你这个哥哥。”

    刘子文和李国翔心有戚戚,也是各自点头,宋端苦笑一声,心说这话您说的轻巧,看您老当日在哈尔滨的做派,恐怕这风月上头也是把好手。原本想着请这人到府里,再从赛金花大家的怡香会所把当红的几个女孩子找过来,和这位太子好好拉近下距离,没想到这人却说出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在感叹之余,也惊讶于这人年纪轻轻,可脸皮厚度却着实惊人。

    其实郑宇对于喝花酒这类事情并不反感,尤其是经过伊尔库茨克那次日式风格的表演,对于祖国传统风雅文化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自然不会把这送上门来的风雅事再伸手推出去。当然,他为人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底线,有些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这人唱完高调,却是哈哈一笑:“既然几位兄弟投契,又难得宋二兄有心,这恶客倒是非做不可了。”

    许巍面有难色,郑宇一见会意:“许叔那里我自去说,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

    许巍大喜,心说这传说中的喝花酒,一等一的风流事,难道就在这离国前夕能够得以实现?想想老爹那张大黑脸挂上无奈的表情,心中不禁大是畅快。

    刘子文和李国翔相视一笑,也是点了点头,事情就此定下。

    郑宇心中畅快,又想起一桩事,转头对宋端问道:“宋兄,金矿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宋端赶忙说道:“这事情要多谢殿下鼎力相助,黑省几个金矿,夹皮沟,黑河,我们已经和工商部和黑省谈妥,投资入股,由我们负责经营,所炼黄金全部由央行市价收购。另外,河南,山东的几个矿,我们也谈的差不多了,准备先搞几个试点,效果好的话,把技术推广开,我们可以对其他矿技术入股,利润提成。估计要是全国都能推广这些技术和管理方法,金矿的产量能提升五成,成本能下降一半。”

    郑宇心中舒畅,这事情虽说是有利国家,但终归最后还是自己接替之后受益。

    “殿下,家父说了,还有些生意上的想法要和您多多沟通,明日咱们细聊。”宋端笑了笑。

    郑宇知道,这里边还有一个回扣的问题在,不过这事情他当然不会瞒着皇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下含笑应了。

    李国翔见这位太子心情不错,向宋端递了个眼色,宋端会意,却道了个歉,系系鞋带,李国翔走到了郑宇身边。

    郑宇打量着这个身量甚高的混血帅哥,心说李鸿章的身材卖相已经是不俗,这一位李家第三代更是中西合璧,这身材面貌拿出去也是个男模的水准。不过这位却是情迷初恋的英国情人,甚至为此和家里闹翻,搞得皇后出面调解,倒有些可惜了这点风流底子。

    “殿下,在下最近倒是有些想法,”李国翔笑了笑,“这京城的土耳其浴,刚刚兴起,不过多数的店面简陋,服务也单一了些。在下倒是有些想法,准备把餐饮,温泉洗浴,娱乐表演综合起来,搞个大店面,基本上用欧洲巴洛克殿堂风格,针对京城的富人。另外再设两个高端会所,规模小些,专门针对上流社会。在下素知殿下博学,又是游历欧美,见多识广,却是想请殿下帮着斟酌一二,在经营上也有些请教。”

    郑宇心头一动,没想到这人居然要在这个时代搞起高端会所和洗浴城?要说到这方面,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自然是绝对的权威。这些场所除了日进斗金,又是收集情报刺探信息的利器,倒也的确值得一试。

    当然了,既然本太子出手,干股自然是少不了的,保护费和顾问费自然是要收的。郑宇展颜一笑:“这想法听着的确有些意思。李三哥,咱们慢慢说。”

    第五十章 幼鹰们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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