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哲忽的沉默下来,过了会儿,他开口道:“有些人,不适合留在这儿。”

    “你能决定?”

    “也许不能,但我知道,怎么给他更好的。”薛哲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

    “越王府封邑万户,说是权势滔天,亦不为过。”

    薛哲笑了笑:“这种东西……如果他想,我不介意把这天下送给他。”

    “你做得到?”若是旁人这么说,越王爷定会以为他在空口说白话,可薛哲……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你猜?”薛哲轻轻把话推了回去。

    一老一少,各怀鬼胎地看着彼此,半晌,越王爷长叹一声:“亲人,终究是亲人。”

    “也许。”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薛哲站起身来:“我想,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最后一个问题。”

    “请。”

    “当年,连松虽然找了云儿,可终究没找去不赦谷——那里终究太险,又不曾听说谷中有人出来,便不曾去……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他也没能再去找。”

    “原来如此。”

    “你觉得,他做的是对,还是错?若是你,会不会为了近乎渺茫的一点希望,去闯不赦谷?”

    薛哲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不知道别人怎样,可若是我,喜欢的人不见了,不管是那儿,我都一定会去找,不论在哪儿也是一样。”

    哪怕天涯海角,哪怕……

    “哦?说得倒是好听。”似是不信,越王爷轻笑了两声。

    抬手推门,霎那间一片阳光灿烂,薛哲眯了眯眼,回过头去,望着仍在阴暗中的老人。

    他转过头,嘴唇微动,把一句可能气到老人的话,无声地念了出来。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个鬼地方的?”

    第92章

    澜江乃是中原第一大江,源自极北高原荒芜之地,绵延流入中原。一路南下,水量渐渐丰沛,终年湍流不息的河水除了灌溉两岸农业之外,对商业运输业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沿江所经城市大多商业兴隆,繁华自不用说。

    陵州位置偏北,位于澜江上游。数日前,一艘半大不小的乌蓬船自陵州港口驶出,一路南下,除了船夫之外,船上,还有两名年轻人……

    坐在船头吹着湿漉漉的风,薛哲只觉心情大好。

    出了那憋屈的越王府,重归自由的他浑身上下都不是一般的舒坦。这几天他乘船沿河而下,遇到繁华城镇便停,玩够了再走,各地美景美食领略了个够,着实快活。

    而且照他估计,明天,差不多就该到江南了……那可是他设定的最繁华的地方,想必好玩的还要更多些。

    念及此,薛哲心情更愉快了几分,站起身,他晃晃悠悠进了船舱。

    比起薛哲的幸福,不赦这几天的反应却比较一般,让薛哲纳闷之余也有点失落——他又不是光为了自己才策划这次旅行的,要是不赦没玩好,他的计划顶多只算达成了一半。

    看来还得想办法让某人多点精神才成……

    船舱里,不赦正躺在床上,双眼微瞑,听到薛哲进来的脚步声,他慢慢睁开了眼。

    不下船的时候,薛哲爱在船上走动,吹吹风,看看沿岸景色。不赦却更喜欢在船舱里休息——或练功或睡觉,反正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刚跟薛哲见面时的进境,想练功,不必再执着于摆出五心朝天之类的姿势,让薛哲很是感叹——睡觉就是练功,不愧是男主角的待遇……

    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起来,薛哲走到床头边坐下。倒不愧是他花了大价钱砸下来的船,船舱里面的布置相当不错,若不是能感受到船身特有的晃动感,估计他会以为自己在某家一等客栈的天字房里。

    不过也不是全无问题,这船只有两个客用船舱,他与不赦一人一个。可出港之后不久,薛哲那个船舱的房顶就坏了,而且数次维修皆失败,让船家很是过意不去。薛哲倒是大度的没怎么计较,只是最近虽然天气渐热,可晚上吹着河风睡还是不成,让他不得不跟不赦挤一个房间。好在床大小还算够,躺两个男人也不怎么挤。

    顺手揉了把不赦散开的头发,薛哲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股清香飘了出来,“喏,送你的。”

    临江城老字号糕饼店瑞麟居的特色点心,蜜糖桂花糕。

    糕体洁白如玉,散发出好闻的桂花香气,上面却淋了一层糖,硬硬的糖壳折射出淡淡的金黄光芒,看起来极为诱人。

    难得的是,糖里面还封了一朵金灿灿的,货真价实的桂花。天知道店家是怎么做到的,糖壳下,几片娇嫩的花瓣完好无损地展开来,不说入口的滋味,光看便让人觉得食欲大振。

    这点心不赦还有些印象,上次船到临江城他便听说过这个,可惜瑞麟居每天最多只卖二十份蜜糖桂花糕,他们试了几次都没买成,只得含恨——就不知这会儿薛哲是怎么弄到的了……

    全无动手的意思,不赦眨眨眼,看着薛哲。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懒了?”薛哲刚拿了一块桂花糕准备丢进嘴,结果正撞上某人亮晶晶的眼,原本一气呵成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不得已,他手一转,把桂花糕递到某人嘴前。

    嘴一张,把桂花糕吞下去,感受着那种凉丝丝的清甜,不赦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他知道薛哲最近在头疼什么,只是薛哲大概不可能知道他在头疼什么……

    自从离开越王府后,不赦就发现他的心态呈现一个很微妙的状态。

    一方面,他清楚自己对薛哲的情感是逾礼的,是不该的,所以很希望能克制住自己。而另一方面……

    他又实在,不想放手。

    况且还有穆连松的例子在前,想想他的叮嘱,不赦觉得自己也有理由去尝试一下。

    ……可是他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又不能问唯一一个可以向他提供指导的薛哲,所以他只好自己琢磨,琢磨出的结果……

    薛哲倒霉的船舱房顶,就是他实践的成果之一。对于一个当年就能用硬币打掉别人手中兵器的人来说,想办法弄出点让薛哲睡不到他房中的问题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倒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事实上以他的经验想要产生这种不良企图还是很有难度的——单纯是,想尽量跟薛哲多亲近一点。

    效果倒是有,至少他可以天天晚上跟薛哲一张床。可也仅止于此——对于跟不赦同床共枕薛哲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躺下去就能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嫌热还能顺手抱住旁边某个体温低于常人的家伙当冰枕,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全然不觉床上另一位心中那一点点升起的郁闷。

    “……记得跟我一块儿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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