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井水,浇在张翼身上,张翼睁开眼睛,浑身发颤,好冷啊,好痛啊,四十四岁果然是道门槛,烧香许愿也沒用,还是迎來了瘟神。<冰火#中文 .

    李国楼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的喝茶,看着像一滩烂泥的张翼,说道:“张翼,这次我替你主子教训你一顿,你心里服不服啊。”

    张翼想说不服,來个硬顶,英雄好汉连砍头也不怕,还怕几下皮鞭吗。

    “服,是我沒有严格把关,这个责任该我承担。”张翼耷拉着脑袋,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和李国楼來硬的,赶明向醇亲王哭诉。

    “嗯,我就怕你不服,打死你还要把你的家里人发配至宁古塔,老婆、女儿给边卒做奴隶,多麻烦啊,你说是不是。”李国楼犀利的眼神來回扫视张翼,好像在探究张翼内心的想法。

    张翼遇见一位目无法纪的右都御史,立刻变得心服口服,急忙表态道:“御史大人,我真心悔改,只要你放过我,我立刻把仓库里的煤炭全部换掉,请给我改过的机会,嗷嗷嗷嗷。”

    李国楼一句话,彻底让张翼丧失斗志,李国楼的权势可以让他瞬间变成灰,偌大的家业,会被李国楼毁掉,这是一个权力大过法律的年代,沒有人权可讲,适才还称兄道弟的官员,早就逃之夭夭,沒有一个替他说话,还有官员敢上书攻讦李鸿章,道出李鸿章执政的诸多不是,弹劾李鸿章的折子,每个月都有,李国楼是朝堂的禁忌,沒有哪名官员会对李国楼说三道四,张翼哪敢和李国楼斗,至于向醇亲王告状,那也要等醇亲王从普鲁士回來,如今张翼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认真做好李国楼交代的每一件事。

    李国楼装模作样的掏出怀表,说道:“今天就算了,再给你三十天时间,我要看见五十吨五槽煤,给我运至大沽口台,二百吨五槽煤运至马尾港,一个半月够了吗。”

    “够了,多谢御史大人给下官一条活路。”张翼跪在地上,“咚咚咚”给李国楼磕了三个响头,这件事让他刻骨铭心,牢记李国楼的差事,不能糊弄过去,但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被李国楼打了一顿,张翼已有为李国楼效死的决心,这就叫奴才不打不成材,五十鞭的觉悟。

    “好好好。”李国楼亲自把张翼搀扶至太师椅上,满意的点头道:“张翼别怪我手重,我的亲兵侍卫,都被我打过,这叫爱之深责之切,你把差事办好,才对得起醇亲王的提携,今天本官就不顺手发财了,记住给谭家班的赏银要丰厚。”说完李国楼转身离开张府,好似一切也沒发生过,只给张翼留下三瓶金疮药。

    李国楼沒有多言,对付张翼这种货色,三板斧就够了,事情搞得太大,反而是抬高了张翼身价,李国楼做事的原则是给人留有余地,一个人只要不是太贪婪,就容许别人改过自新,金无足金,人无完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大清的官员是在不断的索中前进,总有犯错的时候,李国楼给张翼改过的机会,相信张翼有办事能力,会圆满完成任务。

    李国楼经过大门口,谭月楼还等在门房间,看见谭家班依然活跃在戏曲舞台上,坚守正统的信念,唱老掉牙的曲目,不由对谭月楼多了一分敬佩,便跨入门房间,拱手道:“谭老板,别來无恙,今日之事是场误会,等会儿张督办会重重的赏你,以后有机会,我会提点你的戏班子。”

    “那就谢谢您嘞,李大人什么时候你家请戏班子啊。”谭月楼脱掉便帽,对着李国楼一鞠躬。

    李国楼俨然而笑道:“谭老板,个人爱好不同,我家的夫人都喜欢听小曲,像谭家班这种国粹,理应进里唱大戏,赶明我会和崔公公报一下你的名号,谭家班一定会红遍京师,坚持才是王道,谭老板是个正派人。”

    李国楼扬长而去,谭月楼对着李国楼的背影磕头,激动的不能自持,哽咽道:“李大人,一言九鼎,我谭月楼一辈子给你烧高香。”

    李国楼听见谭月楼话,只是扬扬手,一句话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李国楼早就忘记帮助过多少人,他早已变得趋炎附势,抛弃年少时的理想,扶摇直上九万里,还做两皇太后的情人,但心中的良知尚存,敬重正直的人,戏子里面也有正人君子,谭月楼能做到卖艺不卖身,比他高尚多了。

    李国楼记住了对谭月楼承诺,也记住了谭家班的跟斗,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张府,他不知道他的冲动之举会给他带來什么恶果,同治皇帝会不会惩罚他。

    李国楼能搞定两皇太后,同样能搞定同治皇帝,京师的六国饭店即将开张,里面的会所《天上人间》,是由他的十二夫人吴英姿担任总经理,看來还是要回去主持六国饭店剪彩仪式,顺便邀请同治皇帝去六国饭店体验生活,那里可不止六国美女,來个八国联军齐上阵,也是小菜一碟。

    李国楼洋洋得意的在马车上吹“鸳鸯茶”,车厢外的车夫马德全也跟着吹“鸳鸯茶”,相同的旋律,相同的节拍,两人配合得相得益彰。

    新武军的车队直驱京城,戈什哈耀武扬威的横冲直撞,沿途赔偿菜农无数铜钱,李国楼两耳不闻窗外事,合上毛毯躺在黄小曼身边,在颠簸中睡觉。

    黄小曼轻声叹息,摇头苦笑,李国楼积累的财富,一座银山也搬不完,全家人早就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依然在拼命赚钱,还在不停的得罪人,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李国楼说是为国为民,其实是把大清复兴的重担扛在身上,如此重大的责任在肩,李国楼还像小孩子一样乱來,黄小曼劝解不了李国楼,分析利弊得失,只有甄玉环能说到李国楼心坎里,黄小曼把希望寄托在甄玉环身上,期盼李国楼不要远行。

    张府里忙乱不堪,瘟神來了,又走了,府里被打碎一些坛坛罐罐,五张桌子掀翻在地。

    三个仆人被打成重伤,一个仆人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看病的医生叹一口气,摇头不给看了,怕是熬不过晚上,主子张翼沒被军人抓走,就是一桩幸事,主心骨尚在,一家人很快就平静下來,大门紧闭,全家老小整理着凌乱的大宅。

    一群妻妾围在张翼床边,哭哭啼啼的责骂毒的李国楼,张翼嫌烦了,把妻妾全部赶走,他还沒死呢,用得着这么嚎,在张翼看來,若不是他反应机智,在李国楼面前低三下气的服软,很可能老命不保,沒有查抄他的地窖,李国楼很给他面子了。

    张翼涂好金疮药,不敢在家里养伤,让仆人抬上马车,直奔天津开平矿务局,去处理李国楼交代的任务,公事不做好,下一次李国楼就会他的老命,张翼强忍着伤痛,连盖章的力气都沒有,还在诉说电文,下达最高指令。

    手下的官员感动莫名,热泪盈眶,一名官员擦拭眼睛,哽咽道:“张督办,你这是替我们背黑锅,你实在太委屈了。”

    “是啊,是啊,张督办,你太伟大了,舍己为公。”其他几名官员频频点头,感激张翼沒有落井下石,沒把他们拖入浑水里。

    张翼心里哀怨李国楼连辩驳的机会也沒给过他,这么大一滩事,哪会是他一个人屁股后面不干净,想出用八槽煤冒充五槽煤之人,就在公堂里站着,具体事务他是不手的,原本就想装聋作哑,蒙混过关,可惜遇见一个不讲道理的右都御史,白挨了五十鞭,张翼大声说话就感觉痛楚,有气无力的说:“算我求求你们了,别说废话了,那个李国楼不讲规矩,连灭门案也敢做,我还想多活几年,赶快把五槽煤运來,就算五槽煤已经装在别人船上,也给我卸下來,优先满足北洋水师,这是重点国防项目,容不得半点马虎。”

    “是,我马上去发电报。”一名官员拿着公文,撩起官袍就往外冲。

    “且慢,诸位请听我说,我有一计,可以立刻化解这场危机。”郎中武诚实非常诚恳的说道,武诚实官职为正五品,是矿务局郎中衔。

    “武郎中,快快讲來。”张翼急道。

    “张督办,我们在天津港外不是停着三艘货船嘛,那里正好有一批五槽煤,就看诸位敢不敢黑吃黑,把中间人甩了,就能化解这场危机,到时我们再想办法,多存点钱存入请进來银行,就有人替张督办说话,御史大人气消了,傅相大人也不会向我们发难,说不定因祸得福,傅相大人、御史大人,还会认为我们能干,升官发财近在眼前。”

    “这个······”张翼滴溜溜转动眼睛,优质煤炭走私出境,是开平矿务局的一项额外收入,做生意不守信用,那是商场上的大忌。

    “张督办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名声,万事算在御史大人身上,我们不就脱了嫌疑吗。”武诚实一跺脚,恼恨危急关头张翼还在犹豫不定。

    张翼两只手按在案几上,恶狠狠的说道:“嗯,这条计策妙,无毒不丈夫,武郎中,由你亲自去办,别落下把柄,倭寇原本就不讲信用,我们不欠细小君一块煤炭,我们大清是礼仪之帮,该还给细小君的银子,一两也不会少。”

    “张督办,我去把船拦下來,上帝保佑大清,正好有现成的二百吨五槽煤,不用花冤枉钱。”武诚实露出笑容,天津港外恰好有三船五槽煤要运出国,准备走私至日本,就让日本商人血本无归,反正这是暗箱作,日本人想打官司,也沒有一纸合约,收人钱财不办事,也是大清官场的规矩。

    体内损失体外补,适才还在失落之中的张翼露出嘉许的表情,满意道:“老武,你这手漂亮,就和对方说,事情办砸了,我差点被李国楼枪毙,差点死在寿宴上,二百吨五槽煤被李国楼夺去,让那个细小君去找李国楼算账去。”

    公堂里一阵阵笑声,天津开平矿务局里的官员,先哭后笑,这么短时间,就让他们想付出发财大计,日本商人细小次郎就是这场谋的牺牲品。

    张翼在官场浸十几年,处理公务井井有条,放在别的部门,早就有人落井下石,等着看长官死,而天津开平矿务局的官员,竟然在最危险的关头,齐心协力,挽救了督办张翼,片刻工夫就想出妥善的处置方案,凭空变出二百吨五槽煤。

    张翼抬手都要痛彻心扉,但依然强忍着伤痛,拱手道:“多谢诸君在危急关头相帮,张翼沒齿难忘,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共富贵。”

    “张督办,你太客气了,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义不容辞。”

    剩下三名官员更加卖力,须臾之间跑得无影无踪,豁出命要保住张翼的官帽,手下官员不是白痴,换一名长官,就要重新洗牌,还要给新來的长官一份孝敬,他们有丢乌纱帽的危险,当然张翼是他们力保的长官。

    细小次郎原本是天津黑龙会成员,是《天津黑龙会案》的漏网之鱼,现在为日本军部服务,他正在天津港码头,等候三船五槽煤起航,沒想到等來惊天霹雳,三艘货船改道驶向大沽口军港,他的三船货物被新武军充公了。

    看着拿着他好处的大清官员离去,只赔给他五百两纹银,细小次郎欲哭无泪,大清的官员太黑了,竟然违反承诺,吞了他的三万两银子。

    细小次郎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道:“八格,又是李国楼坏我大事,李国楼,你搞得我破产,我就和你鱼死网破。”

    细小次郎看着滔滔海水,差点想跳海自尽,又一想三万两银子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是找日本公使福岛康健从长计议,细小次郎拖着两条壮的短腿,慢吞吞的离开海港,脸上露出残忍的佞笑。

    第617章 体内损失体外补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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