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说什么?”

    齐无伤已转过身去,亲自将穆子石拦腰抱下车来,笑眉笑眼的:“还想吃些什么?咱们多买些,明天路上慢慢吃。”

    穆子石目光顾盼,一眼瞧见了邝五,忙上前道:“邝将军,这些年可好?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子石一直铭记在心。”

    他从半大孩子长成翩翩少年,容色愈发夺目,一双眼却是不曾变,邝五忙道:“不敢不敢……在下见过穆公子。”

    齐无伤便顺势将几人引见给穆子石,道:“这几位都是我最得力的属下,于我也有半师之谊,往后你在雍凉,少不得要他们多加照顾。”

    穆子石一一见过,着意用心的寒暄片刻,众人只觉他谦和之余不失气度,看着虽太过斯文秀气,但言谈中自有一种肝胆冰雪凛凛风骨。

    彼此交换了个眼色,难怪小王爷两番失态均是为他,这样的人品,的确堪为知己良朋。

    而且与这位穆公子聊天,越聊越是滋味无穷,不由自主的就令人高兴,跟宸京城里那些贵族子弟完全是天壤之别。

    大家很快就纷纷说得投入,桑七比齐无伤大不了几岁,刀法最是出众,嗓门也领袖群伦,不耐烦听褚六喋喋不休当年小王爷率兵夜袭蛮族部落,虽雄姿英发,却走脱了首领,被老王爷痛责四十军棍的陈年旧事,哈哈大笑着用嗓门压倒了褚六,使得大家改听自己说齐无伤少时与己对刀,炫反手刀花却割伤了屁|股的一段盛事。

    穆子石微笑以资鼓励:“是么?真有趣,后来呢?”

    一阵晚风吹过,齐无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似乎光着屁|股一样。

    还好陆旷兮医者父母心,劝道:“子石,北地一入秋便是寒气入骨,你伤势未愈不能着凉,赶紧进屋!”

    齐无伤携起他的手,果然冰凉,忙搂着就走,不忘回头瞪邱四等人一眼。

    桑七意犹未尽,追着喊道:“子石啊,改天七哥再给你讲……”

    却被邱四捂着嘴拽死狗一般拖走。

    进了屋,穆子石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齐无伤牙齿咬得格格的,却问陆旷兮道:“先生,子石的伤要不要忌口?”

    陆旷兮想了想:“我去让店家给熬点儿粳米粥就是,另外还得熬几帖药。”

    齐无伤道:“药材什物,先生吩咐随行的老庞一声,着他照办就是。”

    陆旷兮应了,出门而去。

    齐无伤点上灯盏,拉了张椅子坐到穆子石对面,沉着脸,只是不言语。

    穆子石一开始还笑得开心,渐渐的便有些委屈,勉强笑道:“别这么小心眼……”

    齐无伤仍不理睬。

    穆子石疑惑的看他一眼,又愣了片刻,想软语求上几句,却倔强的抿起嘴,转而凝视那簇金黄的小火苗,眸光硬生生的疏冷了。

    穆子石能轻易的窥探揣摩几乎所有人的心思情绪,齐无伤却能明白他所有的心绪波动所思所想,哪怕隐藏得再好再深,对齐无伤而言都是纤毫毕现清澈见底。因此一触他此刻的眼神,齐无伤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只伸开手臂,用力将他抱住。

    直接、坦率、热烈,不容抗拒,一如既往。

    穆子石的不安和受伤,登时奇异的融化消散,开口直问道:“为什么不理我?”

    齐无伤声音里犹带怒意:“舒破虏抽你鞭子,你竟然还想瞒着。”

    穆子石微微一哆嗦,道:“我不敢告诉你。”

    齐无伤有些无奈:“小时候都敢激我去杀姚大头,怎么现在反而不敢?是你胆子变小了,还是不信我了?”

    穆子石颤声道:“就是信你,所以不敢……无伤,你是不是打算除掉舒破虏?”

    隔着衣服,感觉到他肩胛骨薄薄的翘起,齐无伤沉声道:“对,而且要趁早,绝不能让他活着进京,只能在途中动手。”

    “夏州殉城的指挥使林祁尚有一弟,管镇戍营操之事,边境诸州每次联合操练,这小子总是搪塞延误,我早想办了他!明日我便召集五十铁骑,换成执戈营的甲胄兵器,伏兵深州城外的庆马坡,只等哥舒夜破一出城,就截杀嫁祸,只要不留把柄,皇上就算心中起疑,也拿我没奈何。”

    穆子石听他说得周详利落,绝不是敷衍安慰,心中又是快意又是欢喜,静默片刻,却涩然道:“你不能杀他,他不是姚大头那等仆役之流,他于皇上复位立有大功,又是奉旨进兵部的朝廷命官……何况,舒破虏也是个将才,是不是?”

    齐无伤微微一笑:“此人算是个会打仗的,但看他与父王数年的书信往来,再观此番攻打两州的战事,可见心胸不阔,格局过窄,才不堪大用,德不足服众,撑足了也就将个数万之军,死不足惜。”

    穆子石深知他从不以好恶而作褒贬,撇了撇嘴,不屑道:“原来是个草包!”

    齐无伤大笑,热气喷在耳边,穆子石只觉一线酥痒直窜过脊椎骨,耳朵尖一阵作烧,忙挣脱开坐回椅子,怒道:“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么!”

    齐无伤道:“他这几仗其实打得不坏,只不过略微有些配合不精,大局不够稳当,未得骑兵指挥之精髓罢了。”

    说着端详穆子石的脸:“你脸怎么红了……发烧么?我看看!”

    穆子石不耐烦的打掉他放到额头的手:“反正你不能截杀舒破虏,今时不同往日,你们父子功高震主已是极尊而至险,你又在宸京露了那么一手,皇上心里多少有些忌讳,未必能容你肆意妄为……”

    齐无伤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行了,你说的我会不知道?可皇上于情于理,现在都不会动我,好歹有着叔侄情分,草原还需倚重雍凉军……难不成为个贼骨头砍我西魏王?”

    穆子石气坏了:“徒惹天子之忌,齐无伤你这颗蹄髈脑袋!”

    齐无伤啧啧称奇:“好毒的嘴!”

    穆子石不明白自己聪明了一辈子,论口齿论心眼儿从未吃过半点亏,怎么遇到齐无伤就好像妖精撞上了孙猴子,束手无策不说,气都把一颗心气成饺子馅儿了。

    这厮活像一堵铜墙铁壁,风刀霜剑对他无非三月的杏花烟雨,他自渊渟岳峙坚不可摧。

    于是穆子石只能迷茫的眨着眼睛,百年难得一见的露出一脸呆样,心里暗恨自己不是六岁之龄,否则倚小卖小在他怀里打个滚哭着撒个娇或许是唯一可行之策,可现在实在拉不下这个脸,便是自己不要脸了,坟墓里的太子殿下也得要脸,他若是看到自己这般不要脸,会哭得再死一回。

    齐无伤若有所思的笑着,似乎十分期待。

    正僵持间,房门哔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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