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想必亦非善与之辈,看来朝堂风云再起势不可挡。

    115、第一百一十三章

    唯独李淮,听了也就听了,他既对参人没兴趣,也对被人参不在乎,只一门心思的叹气。

    李淮擅屯田水利诸般工程,却不擅治人掌势,如今执管田地户籍、赋税俸饷等五花八门所有财政,纷繁杂乱无比,偏偏右侍郎出缺,左侍郎胡稻伙同九司之长拧成一股绳,把个户部打理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一块铁板也似,根本不容李淮插手,只急得他焦头烂额恨不能致仕归乡。

    偏偏尹知夏却盯着他,板着脸一拱手,不情不愿的说道:“恭贺东海兄。”

    李淮号东海,闻言莫名其妙:“轻藤兄何意?”

    尹知夏道:“太子少傅虽清贵,毕竟只是虚衔,想来穆子石的实职,便是东海兄的左右手了……眼下户部虽有掣肘为难,此人一到,或许就能势若破竹。”

    说着一双细长上挑的美目冰棱一样狠狠扎在江耀泉脸上。

    他人虽调任吏部,心却还属于刑部,此刻见一大好人才平白掉到了户部的地盘,而不能成为刑部的明日巨擘,实在是遗憾之至,理所当然就迁怒得意门生江耀泉——你怎么就不懂得跟皇上说刑部缺人手?

    江耀泉略懂一二,当即大腿就有些哆嗦,低头提着袍子就尿遁了。

    礼部王之易乃士林名望儒学领袖,又与胡稻有姻亲之好,听得这番议论,脸色就有些不妙,涮了涮嗓子:“早慧者未必能有大成,还是待穆少傅后年登了桂榜,先进翰林院历练几年,放出来办差方是按部就班的道理。”

    尹知夏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挑出兵部的折子,内阁便议了议西州驻军饷银一事。

    天近暮时,阴云益重而风雪渐大,宫中廊道早早点起了绢灯。

    治平宫殿外廊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已跪了快两个时辰,肩头衣角,被卷入檐下的雪花染成一片银白。

    梁万谷从温暖如春的殿中走出,被冷风一激,情不自禁先打了个喷嚏,快步走到那人身前,低声道:“穆大人,皇上问你可曾知罪了?”

    梁万谷昨日在重玄门被穆子石狠狠整治了一番,此刻见他受苦,心中自然快意,但梁公公毕竟是齐谨身边的首领大太监,见识非同一般,知穆子石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角色,也不敢落井下石,言语间不光客气,甚至还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穆子石慢慢抬起头,一双眸子映着晕黄的灯光,影影绰绰有些讥诮之意:“微臣不知。”

    梁万谷搓了搓手,有些不安的一跺脚,细声细气道:“穆大人,奴婢多嘴劝您一句……皇上圣心烛照,既然让您跪着思过,您能没有罪过么?您瞧这地上冷的,这大雪花儿飘的……服个软罢!”

    穆子石冻得木了,早已不觉寒冷,张开没有半分血色的唇,声音在风雪中如金玉琳琅:“多谢梁公公好言相劝。”

    说罢低头垂眸,似乎打定主意跪死拉倒了。

    好良言救不得该死的鬼,梁万谷撇了撇嘴,自行回得殿中,如实回禀,齐谨却笑了,揉了揉额头,吩咐一旁伺候的宫人:“去传他进来。”

    梁万谷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琢磨一会儿该给穆大人备下些驱寒的汤药。

    那宫人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战战兢兢道:“穆大人起不来。”

    梁万谷看了看齐谨的脸色,斥道:“好蠢的东西,跪了两个时辰能起得来?快跟小陆子一起,妥妥的把穆大人架进来!”

    看穆子石了无生气的萎顿在地,齐谨起身踱了几步,叹道:“别跪了,坐着罢!”

    又道:“你们都下去。”

    梁万谷一躬身,领着殿里宫人们静静退出。

    穆子石靠着椅子缓了半晌,身上终于感觉到了寒意,登时哆哆嗦嗦的抖成一团,肺腑之间却像点着了一把干燥的火,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齐谨看着他痛苦的神色,若有所思,待他喘息稍定,低声道:“你身子骨也不好……”

    声音竟有几分恍惚几许怅然。

    这个也字来得蹊跷,穆子石却知齐谨是想起了齐予沛生前体弱多病诸多磨难,怔怔看着齐谨,两人目光一触,心中均是一酸,却又陡然感觉到一种默契无比的亲近……能陪着自己回忆齐予沛,并怀有同样深刻感情的,这大靖宫中只有眼前这个人。

    穆子石道:“皇上……你老了许多。”

    齐谨岂止是苍老?那身九龙朱鸟的玄色锦袍穿得空空荡荡,通身皆是瘦骨嶙峋的病态。只听他缓缓道:“赤乌台七年,冬无炭夏无席,病无医药事必躬亲,连衣食都大为匮缺,若不是还有个贞妃做些针线问看守换取饭食,我恐怕就是个饿死的太上皇……”

    说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好在予沛早夭,不曾遭这些罪。”

    他爱子成痴,深受囚禁之苦却兀自替齐予沛庆幸。

    穆子石膝盖痛得厉害,仿佛骨头一点点被磨碎了也似,头目森森晕眩,并不曾听清这句话,只见齐谨神色哀伤异常,当下勉力劝道:“皇上,过去种种忘了的好……何苦一味沉湎伤身?太子殿下泉下有知,也会为皇上担忧啊。”

    话音一落,齐谨的眼神已变了,眸光像是摔破的琉璃边缘,锋利而愤怒。

    思念本该如水草藻蔓,绵绵生长,绝不应被时光扼杀,使得予沛孤寂徘徊在尘世之外。

    他穆子石,予沛亲手捡回来养大,恩重如山,他竟敢如此轻松自得的遗忘斩断,恍若无事的自顾大踏步远行?

    当即喝道:“穆子石,朕问你知不知罪,你为何抵死不认?”

    穆子石昏昏沉沉中反应不及,只愕然发愣。

    却听齐谨道:“当年若非慧纯太子救你于水火,视为手足,一力维护,多年栽培,你焉有今日?”

    “天眷之变你带少冲逃出宫中,明明有北陲田庄可以安身,你为何使得少冲流落贼窝,令天家蒙羞?为何在安危未明之际,又将他一人遣至塞北军营烽静王帐下?”

    “朕既已复位,你为何不随同皇七子回京见驾,反而擅自滞留边塞军中?”

    “你到底意欲何为?想制住朕唯一可用的皇子?还是想辅佐雍凉作乱?”

    “你莫不是真想应了那句国祚动摇诸龙相残?”

    齐谨冷冷凝视穆子石,一句比一句沉实尖锐,字字如刀如戟。

    穆子石很费力的思忖良久,似乎终于听懂,嘴角不由得绽放出雪雾一样的模糊湿冷的笑意:“皇上,我知道了。”

    复起身跪倒:“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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