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王侧首对齐恒道,“看来你当真得回去一趟了。”

    齐恒的心猛地一提,“雪奴儿,出事了?”

    临安王道,“她倒没出事,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只三杯酒便把庾显那干人全都醉倒了。庾显临倒下时喊了声你在酒中下毒,如今那群人的小厮皆跑回去说自家公子被你那婢子毒倒,这事非同小可,不久便会有地位更高的士族前辈到你府上,弄不好,便是场轩然大波。”

    听说陆雪弃三杯酒便将人放倒,齐恒咧嘴便笑了,对临安王道,“三哥放心,雪奴儿不会那般没轻没重真下毒要了他们的命,我这便回去,若真是用了药,解了便是。”

    临安王道,“在士族前辈面前不可造次,谨防万一,你带上楚先生一起去。”

    楚先生单名一个清字,是神医乌延的高足,长于解毒,前些日子临安王中毒箭,便是得他救治。齐恒应了声是,匆匆往外走,地上的永哥儿看着齐恒跑远,可怜兮兮地对临安王道,“王爷……”

    临安王道,“回去吧!”

    永哥儿“哎”了一声,叩了个头,爬起来拐着腿往外走。

    空庭寂静,密雪飞飘,临安王的贴身侍卫临墨从旁边走出来,躬身唤了声“王爷”。

    临安王道,“你如何看?”

    临墨道,“陆姑娘所说的雍州陆仲秀,确有其人其事,只是陆仲秀一家早已凋敝,年岁日久,那个小女孩儿当年被人带走,再无消息,在外经历无从查证。”

    临安王望着幽篁碧竹所积的落雪,微一苦笑,“或许我们都被骗了。”

    齐恒带着楚先生回了王府的时候,前厅里乱作了一团,各士族的人马气势汹汹,刘管家正在疲于应付。齐恒未进门,先声夺人,“这是怎么着,我不在家,平原王府倒成了让人撒野的地儿了?”

    厅里顿时一静,齐恒走进去,定睛一看,愣了一愣,马上换上了笑模样,朝众人团团行礼道,“呦,是各位叔叔伯伯,小侄刚才放肆,见谅见谅!”说完转头对刘管家呵斥道,“众位世伯大驾光临,不好好招待着,怎么在外还听着乱哄哄的!”

    谢星河的父亲谢莘一声冷笑,说道,“听闻犬子被你从东夏带来的婢子毒倒,生死未知,王爷既回来了,还望主持个公道!”

    “东夏的婢子,谁?”话音一落,齐恒马上了然道,“雪奴儿啊,诸位世伯勿听流言,她是周人,温柔娴淑。”

    庾显的族叔庾翊道,“王爷还是快心一下人是生是死吧!”

    齐恒马上呵斥刘管家道,“人命关天,诸位世伯都带了大夫来,不快引去后面看,怎么还截在前厅里闹!快走,看看去!”

    刘管家躬身在前面引路道,“王爷,在房!”

    齐恒一边走一边道,“诸位世伯想是误会了,雪奴儿一介女子,哪来的毒药,倒是咱们士族的郎君放荡不羁,泉溪盛宴上,不是死了两个?”

    此语一出,众人脸上更难看起来,齐恒不管不顾,回头对楚清道,“楚先生,您也先别去瞧雪奴儿了,还是先去瞧瞧那些世兄去,那些世兄与我有隙,若是跑到我府上装死栽赃,我可是不依!”

    谢莘怒道,“你倒是说我等深夜栽赃寻事么?”

    齐恒针锋相对,“我今日入,未曾请人来,世伯倒是说我深夜栽赃寻事么?”

    谢莘语迟,房在即,众人也不再争,只快步上前瞧看。

    酒香熏人,一干士族子正呼呼大睡,谢莘庾翊等人不由面面相觑。

    众大夫齐齐上前为自家公子把脉,楚先生也把过庾显的脉来瞧。

    见众家的大夫面上皆露尴尬之色,齐恒对楚清道,“出了何事?”

    楚清道,“无碍,醉了而已。”

    齐恒一乐,说道,“诸位世兄十饮九醉,醉倒也寻常事,怎么一到我府上就如临大敌,毒啊药啊的上门兴师问罪,合着把我平原王府当成自家后院,想闯就闯,辱我美人,饮我美酒,予取予求,喝醉了还是我下毒谋害的罪,诸位世伯,纵是我软弱可欺,你们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齐恒到最后语声变冷,咄咄逼人之势已成。庾翊忙堆了笑脸,上前道,“王爷误会了,我等并无恶意,听家仆来报说小侄被毒倒,心下担忧才匆匆赶至探望,皆因家仆误传,还望王爷见谅!”

    齐恒道,“因何别的地方醉了便是醉了,到我这里便是被毒倒,气势汹汹来了,如今一句家仆误传便一笔勾销,诬人不成,便与己无关,这也真太轻易了吧!合着当我齐恒是个软柿子,任人捏扁揉圆,诬陷挑衅也不敢言声的?”

    齐恒步步紧逼,气氛一时非常尴尬。这时颜家六叔颜之濂躬身谢罪道,“王爷息怒,我等前来,并非问罪,只是听说子侄人事不知,前来看望。”

    齐恒冷笑道,“诸位郎君闯我后宅,三杯即倒,不是故意的,谁信啊?诸世伯又齐齐赶来,诬我下毒,此中是何心,不言而喻吧!”

    众人面面相觑,谢莘道,“王爷多心了,我等并无此意!”

    众人齐齐附和,齐恒冷哼了一声,杀气半露,森然道,“毒害十数位士族子,诸位杀我之心,令人生惧啊!今儿个幸好有楚先生跟着来了,要不我有口难辩,便成了那冤死鬼了!”

    此语一出,众人再也撑不住,纷纷澄清谢罪。齐恒冷笑一声,“诸位各自带了大夫来,验看好了,是醉是毒,下个定断,别回头到了家灌了什么东西再送我这儿来,我可是负不起这个罪!”

    那些大夫纷纷禀告是醉酒。那些士族的主子此时不由有点犹疑,齐恒这儿抹得一干二净,要万一不是醉酒,这拉回家去,怎么办?

    齐恒却不等他们商议,“诸位世伯既是来接各位世兄,如今夜深了,小王也不久留了,刘管家,送!”

    谢莘忙上前道,“王爷稍候,犬子醉烂如泥,还请赐醒酒汤来。”

    齐恒一怔,看了看楚清,却见楚清唇边浮起了一抹笑,神色有点忍俊不禁。

    齐恒便奇怪了,这是啥表情啊,里面有啥猫腻不成?

    当下便令人道,“拿醒酒汤来!”

    不久,醒酒汤至,各由身边的小厮给灌下了,没多时,那些士族子便说起酒话,动手动脚起来。

    这一动不要紧,扯了小厮的,按倒大夫的,抱了叔父的,宽衣解带的,亲嘴狂吻的,大呼小叫的,一时乱作一团,滑稽荒唐。

    齐恒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谢莘狼狈之下,大呼道,“快点扯走,丢人现眼的!”

    齐恒在他们身后道,“今儿当着诸位世伯的面,小王把话放下,我平原王府不欢迎不速之,谁若再硬闯,休怪我手下人无礼!”

    夜已过半,细雪初停,平原王府旁的一条侧巷里,临安王的软轿停在那里。

    听人回禀了事情的经过,临安王一淡笑。他是怕当真验出下了药,齐恒和那些人杠起来,不可开交时他去救场子的,谁知,竟多虑了。

    不多时齐恒送楚清出了来,楚清的软轿便直接岔进了临安王所在的巷子。

    临安王对楚清道,“楚先生,三杯而醉,不曾下药,如何做到的?”

    楚清道,“只是煮酒时配了一味药,称作酒螟蛉,能令酒醇香,若单饮酒,不至于醉,巧在那些士族子之前服食过助阳散,两相催发,百倍增其酒力,当时便醉了。醒酒汤灌下去,酒螟蛉又去催发助阳散,令士族子狂大发,丑态百出。”

    临安王道,“酒螟蛉这味药,似未曾听闻过。”

    楚清道,“酒螟蛉不是现有的药材,而是配出来的,几种药材互相催发,特定条件下才产生的药力。我刚去看了那些配料,极是寻常,若换做我,一时配不出。”

    临安王拧眉道,“先生,配不出?”

    楚清道,“依在下所见,陆姑娘若通药理,传承来历,当十分蹊跷。”说完楚清微微一笑,“在下倒很是想见一面,不想平原王爷护得十分的紧,实在没有机会。”

    临安王忍俊,楚清道,“在下有一由衷之请,陆姑娘若为世所不容,在下的药王谷愿为收留。”

    齐恒快步钻进房,见陆雪弃正裹着被子安然熟睡。他脱了外衣便钻进被窝去,冰凉着手脚便往陆雪弃身上凑,陆雪弃悚然往后躲,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是爷回来了,躲啥?”

    说完他用凉手冰着她的小脸,笑道,“死丫头用的什么法儿,三杯便将那群人灌醉了,我还以为你下了迷药,正打算来个死不认账反咬一口呢!”

    陆雪弃睡眼惺忪,便笑了。

    齐恒用力搂着他,贴着她的脸,亲她。

    陆雪弃道,“王爷回这么晚,是被责罚了?”

    齐恒苦了脸,弓身揉了揉膝盖,说道,“被三哥罚跪,你揉揉,现在还疼。还有后背,被父皇用茶壶砸了一下,骨头差点都砸断了!”

    陆雪弃笑,伸手去揉他的膝盖。竟这般温存柔顺,齐恒的心一暖,不由动情,他抱了陆雪弃,贴着她的脸柔声道,“雪奴儿,他们再打再罚,我也绝不负你。”

    灯影婆娑,齐恒这轻声柔软的一句话,在这静夜里,如一场出自衷肠山盟海誓的呢喃,将陆雪弃内心的伤口轻轻剥裂,用指尖温柔触。

    绝不负我么?

    第二日一早,陆雪弃还在懒床,齐恒刚起来,刘管家进来禀告道,“王爷,汝阳王爷来了。”

    齐恒一怔,刘管家补充道,“身后跟着一群士族子。”

    第二十二章 夺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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