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至少是同族人,彼此间又没什么恩怨情仇,老罗和李姌之间的戒心也就随之消失,再说起事情就没什么隔阂了。
    吃罢夜宵,双方沟通的也差不多。李姌今年才不过十九岁,从小跟着父亲在阿拔斯人的工匠营中长大,而这次是跟着族叔到君士坦丁堡见世面的。虽说身为女人,但因为环境的关系,李姌也和人学了很多的小巧功夫,所以才有学院里的胆大妄为。
    阿拔斯人的工匠营曾多次搬迁,所以唐人的集结地也是随着几经辗转,从撒马尔罕到塔什干,再从塔什干迁移到现在的巴库,几经分离,中间又有多少离散奔波已经无所考证了。而李姌的祖上那位叫李烨的县主,因为曾经在大唐的背景也受到阿拔斯人高层的几多优待,所以才能繁衍到李姌这一代,可惜阿拔斯王朝几经动荡,这些唐人的工匠也大受影响。
    到李姌的父亲那一辈,唐人的血脉已经散失得差不多了,曾经的万多人唐人俘虏,到如今,他们的后代也不过几万人,可惜人心不合又多有内部争斗,所以分散了很多地方。其中唯一还记得自己唐人血脉的也不过数千人,还是算上家眷的人数,李姌的父亲也不过是这数千人中的一员,当然因为家族背景的关系,说话还算有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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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也略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当然来自后世是绝不会说的,随口说了自己在君士坦丁堡街头作画,然后说自己带着几个随从朋友准备回归中原。对老罗在街头作画李姌并不感兴趣,但是知道老罗准备回中原这个消息,她就眼露期盼,“罗家大兄,你们有多少人?计划怎么回去啊?”
    “不要叫我罗家大兄,我在家中行三,叫我三兄或者罗三郎都可,”老罗脸上不由的露出些许自信的神色,“我的人数不多,目前也就七八个人,至于回中原嘛,无论走哪一条路,谁也阻挡不了我的前路的。”
    李姌眼睛放光的盯着老罗,“那三兄,可不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回去啊?阿爷早就期盼着回到故乡去了。”
    “这个嘛,等以后有机会见你阿爷再说吧,”老罗知道这个阿爷的称呼就是等同于后世的父亲,也有地方管父亲叫阿大阿爹的,不过眼前李姌这个问题却是不好回答,还好也不用急于一时,“眼前你还是需要赶紧回去和你阿叔回合,你自己胆子大,不怕他们担心吗?”
    “喔,我出来的时候和他们讲过了,”李姌有些羞赧的说道,然后却整理下身上的衣服,却有些风风火火的,“我该回去了,不过回头怎么找你?”
    老罗看着这个有些冒失的丫头,不禁有些无语,“我说丫头,你这么风风火火的你家阿爷怎么会放心你出来?”
    “丫头?是什么意思?”李姌从没听过这个词,好奇的问了一句,“我家阿爷很是开通,才不是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丫头就是用来称呼年纪小的娘子的,”老罗随口解释了一句,不过这个词貌似在这个时代是称呼丫鬟的?他也不禁有些汗颜,后世的用语这个时代搞不好会有误会的。“你回去要抓紧休息,白天的时候再对你阿叔讲在学院外面认识的我,但是今晚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明白?”
    “我才不是小娘子了,家人都叫我四娘的,”李姌小脸有些扭曲,不过还是接着应诺道:“放心,罗家三兄,今晚的事情我谁都不会说的。”
    老罗认真的看了看对方,并不是他随意就会相信别人,但是这种信任有时候也是考验一个人品格的关键。当然前提是他并不在意与担心被对方出卖,信心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如果对方出卖他,相信谁都不会好过,拜占庭人即使留意到了他,大不了就在君士坦丁堡大闹一场,也好帮助这些白种人过一个热闹的圣诞节。
    不过李姌的表现还不错,老罗的感觉是对方很像后世军队中的女兵,典型的女汉子。不是说古时的女子都是温婉可人的嘛,这个丫头显然不是这个类型,不过想想古书中记载的唐时女子的豪迈,中亚的独特地理人情也许同样有着影响,那么这种直爽的性格也就不足为奇。
    趁着夜色还在,送李姌出门掩护她回到住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没兴趣去打探和李姌一起的诸人的根底,一是没有必要,对方注定是这个城市少数裔,肯定不会有很高深的背景,再者老罗对李姌的言语保留着基本的信任,对方也根本不清楚他的根底,至于猜到老罗是窃案的执行者,先不说只是一个照面李姌就被打晕了过去,她并没有见过老罗后来的举动,即使去告密,无凭无据怎么取信于人?不过是把自己同样牵连进去。
    等老罗再次折返安全屋收拾齐整,最后避开早起的路人耳目,回到在旅馆的住处,窗外的天边已经开始有些有些发亮,房间外面的世界已经一片银白,遮蔽了夜晚发生的一切事情。
    估计白天君士坦丁堡这个城市将迎来圣诞节前的一场喧嚣,再一次的失窃案,而且无法找到任何失物的线索,那位北城将军索姆埃尔肯定会大发雷霆,不过这一切与老罗没有任何关联,明面上大家所知道的这就是一个习惯奔走街市的流浪画师。
    老罗换了一身肥大的睡袍,按照平时的伪装把自己装扮好,然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索着怎样面对李姌所说的唐人工匠,还有回去怎样安排远在雅典的几个随从,一阵疲惫涌上来,他沉沉的睡去。
    当老罗睡去不久,天亮时候,技术学院的宫室内的变动被发现了,再一次的失窃案件,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城防系统为之哗然,负责学院守卫的所有侍卫被惩罚不说,北城将军索姆埃尔也如同老罗所料的那样大发雷霆,同时派出手下精锐配合城防队的士兵一起大索全城。
    而学院宫室的主人,学者克洛里斯在得知失窃消息后,匆匆赶到学院的,结果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如同被搬家了一样空空如也,所有收集的资料,还有实验记录和模型样本全无影踪。失落和恼火不已的克洛里斯直接把这个事情捅到了元老院,元老院和军方的将军们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的不作为。
    君士坦丁堡的军政的两套系统争论不休,外加学院的学者们为找回失窃的资料各方奔走,整个城市的官员这个圣诞节忙乱的一塌糊涂,底层的民众虽然没受多大影响,但是纷乱的政场还是波及到了整个城市的底层,图书馆失窃的事情成了整个节日期间的最大新闻。当然那个时候的老罗已经回到了南方的雅典,这事情与他完全没有牵连。
    当然免不了的还有,大皇宫内学术图书馆的失窃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被发现,结果当然是整个王国都开始震动,在保加利亚前线忙碌的巴西尔二世都匆忙赶回了君士坦丁堡,可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发现任何的线索,当然也有人曾说过圣诞节前有一位流浪画师在城市里转过,但是学者们又拿出了收藏的老罗的画,证明这样的大师怎么会是盗贼呢?
    后续的事情是这个事件被归结为最大的谜案,没人能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结果的不了了之,随之而来的是几年后,拜占庭学者们开始疏离这个帝国,即使后来巴西尔二世同样拉拢基辅罗斯人在保加利亚取得了胜利,也依旧没能避免这个庞大帝国提前走向衰落。
    而那个时候老罗已经在遥远的东方崭露头角,没有人把远东地区崛起的一个地方领主与西方的最大失窃案联系在一起。
    当然,若说全然没有影响到老罗也不尽然,至少上午他还没有睡够就被旅店的伙计吵醒了,因为城防队的士兵们开始配合那个索姆埃尔的手下,针对性的排查所有的旅店的客人。不过可惜的是老罗这个家伙平时的伪装很到位,一个技艺不错的流浪画师在这个旅店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外加老罗刻意堆在房间里的圣诞礼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后果就是被吵醒的老罗大发脾气,负责搜查的小队长反而因为见到他的举动,相信了眼前这个高大家伙的无辜。轻松避开搜查的老罗见好就收,然后开始跟旅店的老板唠叨,自己是不是该提前回雅典之类,在老板的赔笑中,他做好了提前离开的前戏。
    其实老罗在空余的几天已经定好了船期,节日期间有回归到君士坦丁堡的人,同样也如同后世一样有离开这里回到故乡过圣诞节的人们,所以船只并不难找。一切都是老罗在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唯一的例外就是遇见了李姌这个唐人的后裔。
    所以离开之前,还有一件答应了李姌的事情,就是与她的阿叔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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