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自认高人一等,无论是什么时代。
    罗某人嘴角勾了勾,瞟了一眼对面那文官,瞬息转开,眼睛紧盯着三十许人的曹,手中长刀横担在马背上,纹风不动地问道:“曹将军,你等谁为主次?卫某耐心有限,可没有闲情陪人叙话,如此阻住路途,打又不打,偏用言语招呼,是何道理?忒不爽利!你等若是无事,但请让开通路,若是不让,便来试试某家刀锋是否锋利……”
    罗某人的话语坦然而又自信,绝非那种强自镇定的装腔作势,相距不过十多米的曹自问绝不会看错对方显然不是那种流寇之类的强人,而是真正无惧征战的杀场血将,那种常年行走在生死边界的独有气息扑面而来,竟是更胜家中父兄,
    “这……”曹心中迟疑不定,暗骂一旁多事的文官王文定,这厮就是个捧外戚大腿的阿谀之徒,好在作为曹家人,他也是有决断能力的,稍一犹疑,便醒悟过来,冲左右随侍挥了挥手。
    手势未落,他的侍从便拨马挤到了文官身侧,抬手扯着文官王文定的马缰便向后退去,后者自然不肯屈服,枉自叫嚣着,“曹家竖子,某亦是皇差,安敢欺某?你等粗鄙之徒,放开本官的马,唔……”
    王文定的叫嚣未能继续下去,便被人捂住了嘴巴显然,至少列队前来的众兵士们并不想在这年节将临的时候轻举妄动,何况能在禁军里打混的人都是有些眼界的,单单看对面的架势,就能判断出一旦战起,不得会流很多血,而且是流己方的血。
    眼看吃眼前亏的事,当然没人愿意做,事态紧张之下,怎容一介文官在耳旁噪?所以,王文定这个自我感觉高人一等的文官都没用罗某人出手,便悲催了。
    调整了一下情绪,曹才定住了神,着对面罗某人宛若实质的目光,再次冲着罗某人抱了抱拳,道:“还请卫兄原谅则个,切勿听信适才那厮所言,曹某才是吾皇正差……嗯,适才卫兄所言,曹某亦明定在心,只是……是非对错却非曹某所能评定,君乃外人,伤吾宋之民,却不能轻易了事!”
    “你待如何?”反口问了一句,罗开先心中倒是对眼前这曹有了几分兴趣,随着之前的东行之路,他的一举一动所携带的威势日益强盛,尤其是对阵杀戮之前,能在他面前镇定自若的人可不多,哪怕是硬撑的那一种。
    这高壮汉子真的是毫不客气!家中老父临阵之时怕也不过如此吧?
    “咳……”曹的喉咙蠕动了几下,勉力回道:“曹某尝听荥阳丁老转述,卫兄乃灵州远途归来之人,想必一路见闻多多,莫非处事他国,也是如此……不恭?还是至我宋国,特异行事?”
    这话听着像是指责,实际上已经是曹能够出的最硬气的话,想如同以往处理内务惩戒贼寇那般强硬,他是不敢的。
    原因无他,凭他眼力所察,对面这伙灵州人数目虽不多,但个个盔明甲亮,气势如雄,绝非等闲,不寻常士卒,怕是自己身后所属禁军精锐,也难能匹敌。
    若是征战不力,不自家性命,怕是这临近年关的东京汴梁便是一场兵祸,届时莫压制灵州人,没准曹家也会被牵连而成为倾巢之卵。
    罗某人没有读心术这类的能力,当然揣摩不透曹心中所想,这曹半软不硬的话语只在他耳边一过,随即回应道:“荥阳丁老?曹将军所述该是荥阳伯老丁奎?”
    “正是……荥阳伯丁老……”曹心里腹诽罗某人对长者不恭,竟然直呼人名,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呵……”罗开先轻笑一声,遂道:“曹将军既然有闻于老丁,该是知晓灵州人过往之事,不知老丁可曾告知曹将军?荥阳富户欲袭某等驻地,结果损兵折将、不得不用钱粮赎回之事?”
    “这……”曹其实在身份不高,老丁奎与宋庭众人分的时候,他这个守门官不过远远地听了几句,但到具体的,他又怎能知晓?但看罗开先言之凿凿的样子,他心知绝不会有假,也只能硬撑着回应,“末将确曾有闻!”
    “哈,好叫将军得知,灵州人不畏事!年前我灵州众过河中1之时,伽色尼土库曼部曾十万众袭击某等,也被某家将主率众砍下数万颗头颅!”罗开先着卫四郎的名号,夸赞起自己,心中泛起一阵阵荒谬感。,压制中这种荒谬感觉,他才继续道:“如今低至宋境,算是回归旧土,卫某行事已算收敛,否则……曹将军你如今看到的可不是几个缺了手指脚趾的蠢货,而是几十数百颗悬挂起来的头颅!”
    事无不可对人言,罗开先这话的时候,为了便于对方听到,丝毫没有压低嗓门,这般大声呵气的言语,产生的效果也是震撼性的。
    对他身后亲兵队众人来,是辉煌往事,是男人的荣耀与荣光,这些家伙便在罗开先话语之后,齐声的呼喝起来,气势更为雄壮,虽不过百十人,却仿若千军万马一般。
    为首的且格拉斯几个,更是用长刀拍击着盾牌,口中“呼哈”出声,做出了一副预备冲战的姿态,连同几个身上缠着渗血的纱布,扮作苦者的家伙也毫不例外。
    反观曹及其身后众人,虽贵为宋庭禁军精锐,虽不至于乱了阵型,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默然,便是垂头低目都知道杨家二郎不过纨绔子,谁愿为他而厮杀征战?何况还是与眼前这些凶悍的灵州人?
    “这……”曹无言以对,心中切磨了半响,才有道:“卫兄所言,曹某难辨真假,不过,请恕曹某职责在身……兄既入宋境,该以宋律为戒,如此伤人肢体,却是不妥,曹某无裁判之权,只能请卫兄所部至开封府尹处,断明是非之后,兄等自当无碍……”
    “哈!?”罗开先差没乐出声来,忍不住讥讽道:“开封府尹姓甚名谁?莫不是寺庙里的泥胎木塑?卫某麾下五人殒命,距今已过六日,期间曾多次派人探问,诺大开封府从不曾有人应理!如今某家自寻公理,你宋国朝堂竟如此回应!莫不是你宋国人肢体都是宝贵,我灵州之人命却是草芥?”
    曹抬眼看着不远处还瘫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杨二郎,心中咒骂这等惹祸的胚子怎不早死!哪怕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只是,耳边听着罗某人的质疑之声,却无言相对,吱吱唔唔半响不出话来。
    罗某人的耐心将要丧失殆尽,紧盯着木然无语的曹,以近乎一字一顿的口气,道:“灵州人命在己手,不受旁人质疑!曹将军,带着你的部众退开,否则,卫某不介意让宋帝过一个血色新年!”
    着话,他的左手张开举起,然后迅疾的攥成一个拳头。
    而随着他的战术手势,亲兵众人中,持重盾的且格拉斯等人开始齐步向前,擅长马术弓猎的更是箭上弦,弓似满月,沉重的马蹄声响了起来,拉着红漆大棺材的大车同样开始隆隆地前移。
    曹有心想下令拼杀,但转回头左右巡视才发现,手下部众虽不是面色如土,却是没人有战意,以往那些经常吹嘘自家如何的同袍都在纷纷躲避着他的视线。
    “卫兄何必如此?!”面对着对面的兵锋前压,身边袍泽又给力的情况,气急之下,曹忍不住大声喝道:“我宋国有战兵百万,开封府更有禁军十万,厢军二十万,卫兄左近不过区区百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呵,百万人?”罗开先不屑的一笑,平静道:“百万人何所惧?这东方天下也不尽是宋国属地,北有北辽、南有大理,东有倭岛,西边尚有定难军与我灵州众!世间万事难逃公正二字,该叫世人看看你宋国官吏如何苛待人命,曹将军以为然否?”
    如此话语,叫曹一介守门将如何应对?
    哪怕他此刻是宋帝赵恒所命,也断无承担起来的魄力,叫世人都看看宋庭处事不公歧视外人的做法吗?
    恐怕消息一旦传开,行走各国的宋商必定寸步难行,届时别他们身后支持的各个世家,恐怕自家长兄曹璨就不会饶了自己。
    灵州众步步近前,禁军卫迟滞不定,眼看将要一触即发之际,远远地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四下里观望的人群更是人头攒动,一个尖细的高亮嗓音吆喝着:“左右回避,皇城使秦大将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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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河中,指中亚锡尔河、阿姆河以及泽拉夫尚河等七河流域。
    曹璨,宋初开国将领曹彬长子,(950-1019),善骑射,知兵法韬略,履任供奉官、开封旧城都巡检,彰国、保静、武宁、忠武等路诸军节度使,最高职位为同平章事,天禧三年卒,追赠官职中书令,谥号武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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