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回答,没有喊名字,因为他忘了。

    女子刚刚见到那几个年幼的少女,对上惊恐的眼神时,突然有个女孩颤巍巍拉住了她的手,女孩如此恐惧,却不曾放手,她说:“姐姐,我答应了回去见我阿弟,我不想死。”

    阿弟两个字挠过胸口,女子目光微闪,短刀在女孩们颈项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仅仅只割破了皮肉,不会致命,转身离开时,女孩眨着泪水珠子,大口喘息。

    可是她活下来了。

    “这是我的事,同你何干?”女子清婉的面容上覆盖一层愤怒。

    她再度见到那几个女孩时,便是东倒西歪的尸首,女孩的脸倒在淤泥中,有人沿着她留下的那条血痕,割断了女孩的半边颈项,极为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君顾声音一如刚刚,虚无缥缈:“师尊命令。”

    女子呼吸一滞。

    再度对上那双似黑沉又似明澈的眸子时,便觉得其中掩盖着层层杀机。因为‘师尊命令’四个字,女子眼中盛上恐惧,谁能保证他们那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师尊下一条命令是什么?

    想到这里,女子毫不犹豫离开。

    自东传来一阵威压,实力远远胜过他们几个,这里不能久留,君顾才走了数步,梁柱自头顶落下,熊熊火焰将他衣袍卷去半边,空气中是燃烧的臭味。

    云清穿过容丹桐身体离开时,傅东风开口:“他受了很重的伤。”

    不然不会只说几句话将人逼退。

    比起云清受伤一事,容丹桐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道:“我当初在少双城见过金瑶衣和云清,金瑶衣跟我说,云清无名无姓,所以她便替云清取了个名字,原来云清真名叫君顾啊。”

    “你倒是记得清楚。”傅东风轻笑。

    容丹桐愣了愣,方才一摊手笑道:“我自然记得很清楚,谁让我记性好。”

    容丹桐那个时候,以为贤者的名字该叫笙莲来着,结果突然爆出对方叫云清,自然记得,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于是那个名字也刻在了心尖上。

    许是太了解容丹桐,傅东风虽然不知道容丹桐心中所想,眸子却很温柔,抬手在他脸上戳了戳,容丹桐回眸时,展颜而笑。

    因为是云清的记忆,场景是随着他而变化的,容丹桐两人便不得不跟在云清后头。

    其中容丹桐还不由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金瑶衣现在在哪里。”

    这一路,君顾走的并不安稳,回到魔都时又添了几道伤,踏入暗城时,时不时便会见到匆匆而过的‘师兄弟’,他压低了帽沿,往自己住处而去。

    容丹桐扫过暗城风光时,见到了一簇簇杏花,杏花连绵成片,布满暗城整个角落,不由惊讶:“暗城以前原来是这个样子。”

    傅东风眼中落了粉红杏花,缓缓开口,“疏云仙子独爱杏花,她所居之地,便种了一片杏花林,当初在天玄境时,每年都会给我送上几坛杏花酒。”

    “景明的师姐?”容丹桐询问。

    “嗯。”傅东风点头。

    回到暗城的当夜,君顾躺下没多久,便睁开眸子,宛如机械一般穿戴,以极快的速度出门。

    暗城没有白日,唯有星辰倒影,君顾沿着屋檐的阴影走了好长一段路,见到了神色悠然的白发道人。

    君顾的鞋面踩过流淌而过的鲜血,跪于地面时,血腥味混合着杏花酒的气味扑面而来,几欲让人作呕。

    白玉酒杯轻轻晃动,杯中酒水的醇香味更浓几分,白发道袍轻啜酒水,仿佛在江南水榭般悠然自在:“君顾,阿禅今日犯错了。”

    白发道人宛如在跟自己最疼爱的晚辈说话,却无一人出声回应,只有低垂的头颅和惊恐的目光。

    “阿禅那孩子,太想念自己弟弟了。也对,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想念一下也正常。”随后,白发道人抬眸,“我让人去接她弟弟,然而,阿禅毕竟是姑娘,总不能住她房里……”

    君顾头压的更低,将面容全部遮掩。

    景明话语极为随意:“便让他住你那边吧。”

    “是,师尊。”君顾不需要多言,他只需要遵从师尊的一切命令。

    少年离开时,脚步很轻。

    容丹桐再次见到景明,虽然只是记忆中的景明,心中依旧不怎么爽。

    不由开口:“你当初没有一剑杀了他,真是仁慈。”

    傅东风摇头:“毕竟是疏云仙子的师弟。”

    “你今日第二次提到这位疏云仙子了。”

    傅东风哑然,容丹桐逼问:“漂亮吗?”

    “这个问题……”

    “先前不是有个跟云清对上的小姑娘吗?疏云仙子想必比她漂亮吧。”

    “这个大概要问景明。”傅东风慎重回答。

    “你……”

    傅东风轻咳一声:“毕竟我心上人可不是她。”说完后,傅东风紧紧盯着容丹桐,生怕容丹桐听不出他的意思般。

    容丹桐挑眉,随后才想起来,原来那姑娘叫阿禅啊。

    景明虽然说吩咐人将阿禅弟弟带回来,但是人海茫茫,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因此君顾的房间照样紧闭,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不管屋内有没有人,都是死寂而无声。

    景明大概是为了训练这群‘弟子’,常常会给他们安排任务,看上去是个极为尽职尽责的师长,就是每日都有弟子断胳膊断腿或者被切了大半身体的弟子回来。

    平日里也不会管束自己徒儿们的私生活,任由他们……明争暗斗,偶尔少几个弟子时,便似遗忘了一般,嘴中便没有提过一句。

    这几日景明还讲过一次课,徒儿们在蒲团上打坐,看上去便像道门哪个小门派,君顾便在其中,毫不起眼。

    本便伤重,又要完成师尊布下的任务,想必极为吃力,可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人群缓缓散开时,景明在后头吩咐:“君顾,你留下。”

    容丹桐靠着栏杆时,听到有弟子嗤笑:“师尊还真是‘看重’他。”

    只不过这种看重,别人连沾都不敢沾。

    完成景明帝君的任务后,景明心情似乎很好,打量他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然后,他将堆在桌面下的一坛杏花酒抱了出来,送到了君顾怀里,还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眯问:“是不是没有沾过酒?”

    亲切的宛如一位真正的师长。

    “是。”

    景明便抬头看了眼夜幕星辰,长发落在肩头时,宛如霜雪:“这是我百年前埋下的杏花酒,回去跟同伴好好尝尝,说不定便对了你口味了。”

    君顾抱着泥红酒坛时,景明便送了他一把灵剑。

    “我看你前头那把品阶太低了,这个更适合你。”

    君顾离开后,景明慢悠悠的饮酒,阿禅如同死人一般站在原地。

    “师尊……”她的声音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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