茬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掉,有些落在了崔璨的脖子上,看得林瑞安手痒直想帮忙扫一扫。

    等理发师剪完,用吹风机吹了一遍,卷了罩衣收工,他才抓着圈椅的扶手把崔璨整个人转过来,面朝自己,一只手按住清爽而蓬松的发顶,一只手用指尖擦去粘在皮肤表面的碎头发。

    这个身高差极富观赏价值。

    崔璨低下头时,清瘤的后颈骨骼一块一块微凸出来,顺着衣领往里,隐隐可见一片背脊的轮廓,漂亮极了。林瑞安轻轻拢着他的后脑勺,择掉最后一根针尖似的发丝,鼓起嘴吹了口气,他的耳朵便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红了个透。

    明明吹风机的风力要比这大多了。

    林瑞安还没意识到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崔璨就仿佛泄了气一般用额头抵住他的肚子,沮丧地把脸埋了进去。

    旁边响起理发店老板悠扬的口哨声……太丢人了。

    太他妈的丢人了

    这种丢人不是单纯的自我厌弃,恨不得一秒钟原地消失,而是客观上抵触主观上享受,一种更为矛盾、混杂着任性和放肆的诡异快感。

    从理发店出来,林瑞安强忍着放弃做人的念头,去超市买了感恩节火鸡和储备零食,包括做中餐必备的食材和调料,顺手捎带几瓶崔璨喜欢的软饮料。

    下个月还有圣诞节,年底了,到处都弥漫着花钱的热烈气氛,他索性也两眼一闭,大包小包的提回了家。

    林瑞安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过传统节日,但那顶多是个名义上搞赏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像现在这么走心。

    一个人和两个人终究是有差别的。

    他头一回亲自下厨烤火鸡,上网搜了个比较好上手的视频教程,让崔璨抱着手机坐在吧台上,边看步骤边跟着学。

    把剃毛开膛的火鸡洗净,用海盐、孜然、红酒和黄油腌制三个小时,这期间切好土豆、香肠、栗子仁和烤面包丁,挤些许柠檬汁,码好了塞进火鸡肚子里,在火鸡全身涂抹橄榄油,裹上锡纸放进烤箱,定时两小时,这项庞大的工程就算告一段落了。

    两小时后还要取出来刷一次蜂蜜,林瑞安意识形态上已经疯狂想把这只烦人的鸡剁成块下锅炸了了事,但是看见崔璨略显期待的模样,他忍住了,并给自己倒了杯苹果酒一饮而尽。

    好的东西都值得等待。

    他居然试图从一只鸡里体味人生百态。

    他变了。

    崔璨给播放完毕的视频按了暂停键,问林瑞:“感恩节就是对身边的人说谢谢的节日吗”

    他放下酒杯,说“对”

    崔璨低了头,复又虔诚地看他“谢谢你”

    林瑞安噗嗤一声笑了。

    他伸出染了红酒和橄榄油的手指捏捏崔璨的下巴,挑衅道:“没诚意。”

    男孩儿舔了舔嘴唇,望着他转身走远的背,独自吞咽着甜涩的烦恼。

    第十五章

    还有一小时五十分钟要等,崔璨去洗澡了,林瑞安在吧台边趴了一会儿,闻着烤箱里溢出的鸡肉香味,信手翻了几页杂志,暖融融的直犯困。

    这个点儿是很尴尬的。

    睡了明摆着半夜要失眠,所以他不想睡得太死,打个盹,能稍微缓缓困劲儿就行。

    他又看了一次表,放松四肢起身从高脚椅挪去了懒人沙发,摆了个舒适的位置,整个人像猫一样塌陷在里面,合上眼睛开始小憩。

    入睡前他听见隔壁那家人聚餐时的祷告声,感恩上帝赐予我们丰厚的食物,感恩无病无灾,一家团圆。

    今年他不是一个人了,回想一遍崔璨对他说“谢谢”时的表情,尽管主角就在离他十几米远的房间里,他仍坚持想了一遍。

    他睡着了。

    崔璨关了水,用干毛巾擦拭清爽的短发,顺便把地板拖干净,打开天窗透气。

    外面许久没有林瑞安的声音,他有点儿纳闷,走出去一看才发现林瑞安竟然趁这会争分夺秒的睡了过去,两条腿伸得老长,脚尖向外,呼吸均匀恬淡。

    崔璨在走廊灯下呆了一会,觉得离他太远,不知不觉想再靠近一些,脚下迈了一步,两步,最后站到了浅眠的男人面前。

    他俯下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极力配合着缓慢而克制的动作,手掌悄无声息地按在林瑞安脸颊一侧,和耳朵保持了一段距离,唯恐将人惊醒。

    林瑞安却还是感觉到了。

    他原本就睡得不深,意识先于身体醒转,眼睛没睁开,但能感觉到有人接近他,连呼吸的频率都经过了严格的控制,他几乎在猜到了是谁的,那一瞬间就明白崔璨将要做什么,庆幸自己灵敏过人,佯装假寐的歪头避开了崔璨,其实眼皮留了一条窄到不能更窄的细缝,能从睫毛交错的模糊间隙中窥视男孩几的一举一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装多久。

    崔璨被这个动作吓得后退了些,此时的远近让林瑞安的视角足以看清他的脸。

    男孩儿并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面部能够展现的情绪变化相当有限。

    但这一次,林瑞安比以往任何一次看得都要清楚。

    他捂住了嘴,错以为自己呼吸太重吵醒了林瑞安,眉头微整,神情分明是自责。

    可那双懊恼而失落的眼睛下面,脸是通红的。

    有那么一秒钟,林瑞安的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自己叫什么,为什么在这儿,他在这儿做什么,过了多少年,爱了多少人。

    他眼皮轻颤,指甲狠狠掐进自己的手心里,那疼痛尖锐而鲜明却丝毫没有削弱内心深处奋不顾身的念头。

    那么这是否代表他可以为一个人抛弃理智,抛弃保守,抛弃一文不值的过往,他愿意鲜血淋漓的蜕下一层皮,做一个崭新的、值得爱的人,配得上今后的每一次拥抱,每一声谢谢,每一个未完成的亲吻。

    他阻挠过自己,可惜失败了。

    在他爱的男孩儿面前,一切都成为拙劣的借口。

    林瑞安睁开眼,唤道:“崔璨。

    他长时间不说话,嗓音干涩沙哑,在过分静谧的屋子里突兀地响起来,令人无故地心跳。

    崔璨没料到他就这么醒了,但没打算为方才的行为作何掩饰,答道:“嗯。”

    林瑞安伸展了一下身体,忽然勾住崔璨的膝窝,拉着他坐到自己大腿上来。

    鼓囊囊的沙发被两个人的重量压得一沉,这下崔璨两只手都撑在了沙发靠背上,林瑞安则是往前探,手去茶几上摸索着什么。

    是他准备拿来刷火鸡的蜂蜜罐子。

    他撬开陶瓷的罐盖,提起里面裹满蜂蜜的勺子,在嘴唇上来回涂了两三遍,让蜜在唇上凝成薄膜似的一层,把罐子盖好放了回去。

    然后他用舌尖品尝了一下自己的甜度,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抓紧崔璨的衣角,说:“我要亲你了。”

    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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