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就豪情四溢,齐齐招手,叫:“过来过来,过来一起玩!”到后面又是十个人齐上阵,踞案大嚼。

    那一天都喝得差不多了,就着杯盘狼藉的桌子,拆了蛋糕,点蜡烛。大姐摇摇晃晃按熄了灯,十来个女孩子拍手唱生日歌。小卢对着烛光许了愿,吹熄蜡烛。大家鼓掌欢呼,她却忽然扑到太真身上,问:“你说,我许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吗?”

    太真笑着说:“会的。”

    灯亮了,小卢又扑过去拥抱每一个人。酒喝多了,有点大舌头,又带着浓重的鼻音,一遍又一遍重复:“我今天好高兴,我好庆幸认识你们。”最后又抱到太真,把头埋在她颈窝里,说:“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太真身子微微僵硬,却是笑着,说:“好。”

    她从不肯轻易应承什么,应下的,都会努力做到,只有这一个承诺,那么轻易就背叛了。她也不知道,许多年之后,小卢会否对她的背叛耿耿于怀。然而那一刻,她抱住她那一刹那,那些感动,都是真的。只是到后来,谁也没有办法。

    那晚送走小卢,她打开邮箱,看云生的邮件。酒意沉沉涌上来,她借着醉里的一点感动,再次回复了那封邮件。

    你说得对,我想我失去的都得到了补偿,比如从某一年开始,遇到许多对我照顾有加的女孩子,遇到一些性格纯真的伙伴,我想,这对我而言,就算不是幸运,也是足够的补偿了。

    邮件发送出去,她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上偏又传出消息提示音,是小卢,点开,依旧是她的感慨。

    “太真,我今晚好开心。”

    太真回了个笑脸过去,那边的消息源源不断发过来。

    “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没有烦恼。”

    “第二个愿望,是年年拿一等奖学金。”

    “第三个愿望,是希望老天让庄生爱上我。”

    太真坐直了,把那句话选了,又看了一遍,才放掉。对话框快速往下拉。

    “我刚刚想到,如果老天只能满足我一个愿望,我该怎么办呢?”

    “选哪一个好呢?”

    “我们一定可以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是不是?所以我就不劳动老天再去安排了,就让庄生爱上我吧,我真的很喜欢他,太真,你不会生气吧?”

    她明明是喝了酒的,那阵子忽然格外清醒,竟然是镇定地发消息过去:笨人,人家说不定结婚了,有女朋友了。

    小卢回个得意的表情,道:“嘿嘿,我早就摸清了他的底细,他没结婚,女朋友分手两年了。”

    太真微笑,回复:“那么,加油吧。”

    小卢又叮咛:“你不会再跟他记仇了吧?他是我喜欢的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跟他不计前嫌。”

    太真笑,回复她:“笨人,我跟他有什么前嫌好计?快睡吧。”

    也是玩得累了,睡得格外沉。

    是因为校区冷的缘故么,太真记得从前下雪天只有屋檐下会有长长的冰柱,在微薄的阳光下透出清冷的光,在她呆过很久的那个地方,人们管这些冰柱叫琉璃。它们真像琉璃,不过更加剔透。而在校区,屋檐下,树枝底下,都有琉璃垂下来。天还没晴,偶尔有零星的雪花在飘。电台广播开始的问候语却还是一如既往,春天的清晨,雨后的黄昏……

    她自己轻轻笑。

    杨素在旁边,看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她仿佛有一个自己的世界,就像,她这个人生活在大玻璃房子里,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想要走近,却发现被一层看不到的东西隔开。

    他伸手在她面前晃,叫她,何太真,回来了。

    她如梦初醒,冲他歉意地笑。又说:“嗯,这次吸取教训了。”

    他想起那天的事情,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

    那是前几天的一个中午,他同小金吃过饭出来,看到太真。她站在一个报刊亭前,大约是看里面的杂志。他对小金示意:“看到了么?那就是何太真。”小金说:“背影啊?你过去打个招呼,我看看正脸。”

    他走过去,在背后唤她,见她看得入神,又不敢大声,而她仿佛也没听到,只顾着翻手里的书。他无奈,走到她背后,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拍。没想到刚碰到她肩膀,方才老僧入定的女孩子忽然身子一矮,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蓦然转身,双腿连环扫过来。他大吃一惊,连着跳了好几下,总算躲过去,然而脚下打滑,踉踉跄跄冲出去好几步,几乎跌个嘴啃泥。

    中途看到何太真,目光冷锐,简直叫人不寒而栗,看清是他,又变成诧异,隐隐仿佛有点不悦。

    食堂边正是人多的时候,无数目光齐刷刷望过来,他固然丢脸,何太真也是面红耳赤。

    最没良心的是小金,远远站着,看着他的狼狈相,竟然笑得捂着肚子蹲下去。

    杨素哪还有脸面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学楼,一直呆到教学楼关门才回去。

    晚上趁宿舍兄弟都在,那个大嘴巴把这件事又讲了一遍——杨素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小金比他有文化这个事实,这家伙在叙述过程中充分运用了比喻、夸张、排比等等修辞方法,把经过讲得活灵活现,比现场生动十倍。杨素看着他上下翻飞的嘴唇,心想,这厮不去说评书简直对不起党和人民。

    宿舍一帮哥们儿笑得东倒西歪。小金过来拍拍他,怜悯地说:“兄弟,你这哪里是贵妃妹妹啊,她活生生就是红拂啊——啊不对,红拂是私奔那个,都是你名字误导的——你家贵妃她是活生生的红线哪。哥们儿口味够特别的啊,别说兄弟不提醒你,看上这种人,你这辈子算毁了,你说你多看别的美女一眼,指不定她一激动,就把你骨头拆了。”

    杨素也忍不住笑,说:“行了啊,再掰到天狼星了。”

    小金说:“可以啊,都知道天狼星了——哥哥爱惜你小命儿,再教你点儿,一般你家贵妃妹妹这种的,这么警觉的,多半是以前受过攻击,有阴影,所以不能从背后拍她。你家贵妃妹妹还好,只是鸳鸯连环腿,你青蛙三连跳还能躲过去,有人直接就上九阴白骨爪,不弄坏你眼睛也在你脸上种几朵花。”

    杨素道:“有这么邪?”

    小金点头:“就这么邪。”

    于是心有余悸的小杨同学再不敢犯何太真的忌讳,遇到她走神,就只敢在她眼前挥手。但是看何太真笑容温煦,怎么都不像是有阴影的样子,想问的话如骨鲠在喉,到底还是转移了话题,说些琐碎的事情。

    他们站在路牙子上,地上铺了红色青心十字花砖。太真一边同他说话,一边掂起脚尖,去踢砖棱上的冰。她穿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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