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

    沈峤微微一怔,再无言语,只是眼中慢慢浮现出伤感的情绪。

    他拥着盖在身上的外裳,呆呆坐着,仿佛孤若无依,可怜可爱。

    然而晏无师很清楚,在这样近似柔弱的外表下,却是无论凄风苦雨也绝不摧眉折腰的硬骨头。

    换作从前,他必然会心生恶意,企图将这人的外壳层层剥开,看隐藏在最里面的嫩肉,是否历经摧折依旧如初。

    但现在,他心中却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谢陵”即便被扼杀,却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不甘的印记了么?

    晏无师暗自冷笑,可就算那样又有什么用,你喜欢的沈峤,迟早会忘记你的存在,你也永远不可能再接近他。

    沈峤不知他所想,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只说一句:“我累了,我再睡一会儿。”

    他恹恹地躺下,外裳单薄,因为生病而有些怕冷的身体微微蜷起来,背对晏无师,看不清表情。

    晏无师走过去,对方也没有反应。

    他伸手摸过去,虽然被沈峤拍开,指尖却还是触碰到微微湿润。

    “你在哭?”晏无师有点不可思议,“这有什么值得哭的?谢陵不过一抹残魂,连人都谈不上。”

    沈峤闷闷道:“他于你而言是一抹残魂,于我而言,却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

    晏无师哂道:“就因为他在地底转身回来找你的那个举动?”

    沈峤却不理会他了。

    在晏无师看来,自己先前所有性情里,唯独谢陵最为软弱可欺,也最不像他,谁知道沈峤竟然最喜欢这个性情。

    想及此,他面露不快,微微一哂:“你这样软弱,还说将来要成为我的对手,与我一战,若以这样的心境,只怕永远不可能登顶武道。”

    良久的沉寂之后,沈峤忽然道:“晏宗主认为武道之巅是什么,是我师尊祁凤阁,还是崔由妄,又或者陶弘景?”

    叫谢陵的时候温柔多情,如今面对面,近在咫尺,却是一声毫无感情的晏宗主。

    晏无师捺下不爽,冷冷道:“他们武功再高,只怕还称不上巅峰。”

    旁人说这句话,未免过于不自量力,但晏无师在没有走火入魔之前,武功的确与三人相差仿佛,的确有足够资格来说这句话。

    沈峤:“不错,武道永无止境,又何来登顶之说?贫道虽然不才,也知道性情软弱与武功进境并无关联,晏宗主有晏宗主的道,我也有我的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为故友而悼,为故友伤心,又与晏宗主何干?还请你自重才是。”

    不过认识数日,寥寥几面,连谢陵为何叫谢陵都不知,倒成故友了?

    晏无师心头冷笑,面上却寒霜尽去,温声道:“好啦,你我二人在此地相依为命,不过闲聊罢了,你何必如此动气?”

    沈峤回答他的是直接将外裳扯上,盖过头顶,表示拒绝沟通交流。

    晏无师:“……”

    一夜无话。

    隔日沈峤起得很早,他醒来的时候,晏无师已经从洞内溪流处洗漱归来,见他朝自己望来,便笑吟吟道:“阿峤,你将山河同悲剑借我。”

    神色温和,心情甚好,竟如同昨晚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沈峤警惕道:“昨日你那鸟毛未剃干净,后来我吃了还有些腹痛。”

    晏无师哦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发现鸟毛要用手拔才行,这次定不会拿去剃鸟毛了。”

    沈峤还是很不放心:“你想猎什么,还是我去罢。”

    刚起身,胸骨就传来隐隐作痛。

    晏无师见他蹙眉,柔声道:“你为了我受伤,还是我去罢,总归不拿来剃鸟毛就是了。”

    沈峤不相信短短一夜之间,晏宗主立马就拥有了一颗感恩的心,但对方现在武功大打折扣,有这把剑在,若真遇上危险,总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想了想,便还是将剑递过去。

    晏无师带着剑离去,临走前甚至贴心地用树叶卷起盛了水过来给他洗漱。

    初春气候,凉水沾上脸颊,神智登时为之一清,玉苁蓉果然功效非凡,虽然胸骨还没彻底痊愈,但一觉醒来已经好了许多,连呼吸时的痛楚都减缓了许多。

    他盘膝运功疗伤,过了半天工夫,晏无师才回来。

    沈峤有些诧异:“你下山了?”

    晏无师:“没有,只是出去察看了一下情况,若无意外,我们今晚便下山罢。”

    沈峤点点头,看见他拎了两条鱼用树枝串起来,便道:“怎么有这么大的鱼。”

    晏无师:“春季多雨,鱼儿自然鲜美。”

    沈峤忽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鱼鳞和内脏,你怎么去的?”

    晏无师头也不抬:“自然是用剑。”

    沈峤怒道:“山河同悲剑不是给你用来刮鱼鳞的!”

    晏无师叹道:“阿峤,你真是不讲道理,你说不能用来剃鸟毛,我答应了你,可你又没说不能用来刮鱼鳞,再说这鱼最后不也有一半要进你腹中,难道因为剑上沾了鱼腥味,你对敌的时候就用不出‘剑心’境界了吗?”

    他一脸“你在无理取闹,还好我宽容大度包容你”的表情,气得沈峤差点没捡起旁边的石头砸过去。

    第77章

    提起布铺,放眼整个同谷县,要数和记最为出名。

    旁人这样觉得,和记的东家芳娘也是这样觉得的。

    她年纪不大,还未到三十,却已经守寡十年有余,想当年,刚刚嫁入夫家还不到两载,丈夫就急病去世,彼时芳娘还怀着遗腹子,公婆于心有愧,便出钱让她开了这间布铺,后来公婆陆续去世,家业由小叔子继承,可惜小叔子能力不足,没几年就把家业给败光了,反倒是芳娘的布铺越做越大,不仅在同谷县,连凤州的都府梁泉县都有和记的分号。

    但芳娘眷恋故土,虽然在梁泉县有房产,她依旧长住同谷,今日起了个早,芳娘就到其中一间铺子巡视,掌柜的听闻东家来了,忙迎出来见礼。

    这时候,门外又来了一个人。

    “抱歉啊这位客官,我们东家来查账,暂时先不……”伙计走过去一边笑道。

    话到一半,竟是被对方容貌气势所慑,再也说不下去。

    晏无师挑眉:“不做生意了?”

    芳娘拨开伙计走过来,巧笑嫣然:“开门迎客,哪里有不做生意的道理?手下人失礼了,妾给郎君赔个罪,敢问郎君是要买什么布料,我们这儿也有成衣,样式也多,若是挑了布料再做,最快得两日才行。”

    她做了十数年的商贾,自忖见识不同于寻常闺阁妇人,谁知看见眼前之人,方觉自己从前是在坐井观天。

    对方容貌气度之出众,别说本县父母官,怕是连州府长官也不及十二。

    商人开门做生意,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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