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了。”颜姚叹了口气,“姜御医看出来了?错判冤案,贪墨捐监银都是坐实了的罪名,这样都没能把林厚积下狱,怪不得大人气闷。”

    姜岐是出来开方子的,颜姚见魏方没有跟来,素手撸袖替他研墨。

    姜岐边写边道:“太子想要治罪顾大人,原是胸有成竹。不想长卿非但在二月之期内寻出个官来弹劾,弹劾的还是他跟前的红人。他要死命保林,也是为了太子之尊。

    储君的脸面被长卿当着满朝文武甩在地上,做储君的,当场不能发作,内里也不知怎么辛苦,只端看太医院这几日连着派人去东宫,回来尽开些理气的方子就知了。”

    颜姚顿时笑了起来,“该!如此能消停几日也好。俗语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位高者岂是好当的。若要做个搏贤名的位高者,更是难上加难。太子早该学学刘太傅,刘朝宗这丞相做得可是人人称道,太子但凡能学了他一半公正涵养,识人之能,也不会栽在林厚积这样的小人身上。”

    “刘丞相是三朝老臣,只怕……很快要成四朝元老也未知。他从一介寒门起家,经过前朝多少风雨,门生故吏遍天下。太子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不过弱冠,为人处世,洞悉朝堂,怎能与他相比。”

    颜姚颔首,“姜御医说的是。且不说他人,大人可还要紧?”

    姜岐说话间已写毕了方子,搁笔道:“几日闷气,应是无妨。颜姑娘是知道朝堂之事的,不如同大人随议几句,也好纾解。”

    颜姚想了想,从善如流,“便听姜御医的。”

    姜岐是怕顾青一时想岔了,他是医生,身药不够,心药医。

    姜岐走后,魏方煎了药,颜姚亲自端去,屋里只剩下颜氏姐弟和顾青三人。

    颜姚待顾青喝了药,细观他神色并无委顿之相,倒有些吃不准要不要开口了。

    顾青历来对他人有话不说,言而不尽,言不由衷种种情态最是上心,这原是他吃饭的本事,此刻便搁下碗笑道:“三姑娘想和我说什么?”

    颜姚见问,便不再藏话,“大人可是心灰,这才告假不去衙门了?姜御医说,太子也不好受呢。”

    顾青闻言笑起来,太子不好受他是猜到了,心下又生出些别的感慨,“是我一时想左了。今日已好多了,明日就去衙门,你们不必担心。”

    他还当这是曾经生活的时代呢,大启治国的实质是依人不依法,依上不依下,天子与上官的态度最重要。

    依人,官员的素质参差不齐,若哪个官员不判个冤假错案,反倒能成包青天,拼个全国楷模做做;依上,头上有太子坚决要保。因而林厚积不过是犯了个许多官都会犯的错误。

    若要往重了罚,自然可以贬官乃至罢官;若要往轻了罚,则不过是今年考核不佳,政绩平庸而已。

    这一层,顾青两日来已经想透了,只是贪墨捐监银却是牵扯到朝廷根本的事,因治国靠人,所以国家选官严格,视官员为国本。若此事不严惩,国之根基亦被动摇。

    太子并非昏庸,端看刘朝宗肯倾力辅佐便知,不过是年轻气盛好面子,这样毁他日后天下的做法,他为何会忍下。

    顾青虽懒得上都察院,消息却不闭塞,辽王一系有不少人附议顾青,痛陈其弊,最后,太子也只罢了林厚积的官,并不曾拿他下狱。

    “冤假错案可保,可贪墨捐监银两,动摇吏治之本,太子却不严惩,我一时有些想不通而已。”

    颜姚生于高门,从小耳濡目染,当下就明白了顾青所指,只是她也觉得无解,屋内变得沉默。

    忽听颜铮道:“太子缺银。”

    颜姚眼睛陡地亮起,快速道:“铮哥儿有理,太子无封地。”

    顾青似抓着了什么,太子虽离政治中心最近,却手无封地,这一点是硬伤,他既无钱,更无兵。政治,怎可无钱,小民无钱尚买不了房娶不了妻,何况太子想要筹谋整个国家。

    颜姚思索着又道:“莫不是林厚积将贪墨的银子都给了太子?这也就罢了。若是太子因此觉得这是生财之道呢?他不能明着来,只能暗度陈仓,下头若有和林厚积一般的,还未被抖出来的,赶紧献了银子便破财洗墨为白。再有那更机灵些的,或是太子的亲信,还不可劲地贪了供上去,以此换前程?”

    颜姚的推测俨然十分大胆,顾青却凭着他多年的调查经验,觉得颜姚很可能摸着真相了。

    “这番推测在理,太子可能觉得不过几年光景,待他登了大宝,自然可以重新整顿吏治,将那些不堪用的罢免。他如今极缺银子,这法子能帮他过了这要紧的几年。”

    顾青心头升起窥知真相的清明,却又不免感到无奈,“这林厚积,虽贪墨了捐监银,却为太子指了条生财好路。”

    颜姚点头,转首对颜铮道:“铮哥儿多年不在京里,仍是这般‘敏于事’。”

    颜铮却摇头:“上年里连乞儿都做了,不过是‘敏于银’。”

    颜姚听了这话,怔怔地看着他,脑中不期然想起安和十二年的夏天。

    那年府里重植了莲塘,待到整塘的富贵莲开时,彷如红霞夺去夕照之色。祖母带着大些的孩子们坐舟赏莲,铮哥儿午睡醒来,得知兄姐们都去游湖了,撒开腿就往湖边跑。

    船上的众人只见铮哥儿直往湖边奔来,额上戴的赤金嵌宝的箍子松了,他一把将它拽下,头顶的小发鬏便蹦得老高。胸前的金玉锁从珠链上断落,他干脆扯了抛向后头,乳母扑身去抢,撞得满身金玉叮当。

    铮哥儿只自个儿奋身往湖边冲,这架势恨不得飞上船去。

    祖母哪里还顾得上传话,直朝岸上喊:“快拦住了!”

    铮哥儿身后的乳母,丫鬟,小厮,管家,护卫,追出一长串十来个下人,这才把他拦了。

    后头颜铮大了去了边关,虽不再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可小小年纪又屡屡立功,偶一回京,便将缴来的无数上好皮子,得的金玉珠宝一概不留,散于众人。

    曾经如玉的散财童子,竟要褴褛着去乞那阿堵物吗?

    旧时不再来,富贵离散,人亡天涯,只剩孤儿女两个。

    颜姚忙端了碗出去,好叫风先吹迷了眼,不是她有心落泪。

    第二日,顾青从都察院下衙回来,门房里候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准确的说,是原主的故人,好伯。

    好伯手里捧着熟悉的王府糖匣,顾青换了芯子,身体却固执旧事,此时口里已生出津来,那乳香从匣子里头钻出来,诱得他鼻子痒。

    顾青幼时刚记事便被拐,拐子见他聪慧生得好,原想藏大了卖到一等一的烟花地,不想遇到了大主顾,王爷府要身家清白模样俊的男孩儿,他献宝似地拿出来,果然做了笔大生意。

    做主买下顾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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