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愿为石大人分忧。”

    这原是官场套话,不想顾青这头话音才落,石祥中气十足,朗声道:“好!”

    顾青顿感不妙。

    石祥已正色道:“本官刚接了朝廷密令,望我等能招安海寇之首宗靖龙,劝其带部归顺。本官思此着实为一条妙计,既可解海寇大患,亦可为生民寻条出路,乃是平定海疆的大功。”

    顾青心念急转,压下脑中疑惑,试探道:“石大人的意思是?”

    “我见长卿外美姿仪,内藏诗书,又有尽瘁事国之心,正是朝廷之栋梁,前往安抚的不二使臣。想必将此大事交于长卿,当能办得妥善完满。”

    顾青不禁暗骂,这会儿不提他是宠佞了,倒有连串大帽子扣下来。石祥怎么会让好差事落到他头上。

    贸然抚寇,无异于火中取栗。联合国停火谈判他都跟过好几回了,这还不是招安呢,都难办得很,

    历来交战双方必有至亲同袍命丧对方之手,这血积的仇怨,转眼要人互称兄弟,怎能容易。

    只是上峰有令,顾青不得推辞。

    石祥满面笑意,连连点头,“长卿若成此大事,我自当向朝廷全力保举于你。还望你勉力为之。”

    顾青不露所想,垂首道:“下官自当尽心。”

    当夜顾青修书一封,密送左靳,当日他到任闽州之时,就有左靳在冶城卫所的密使前来联络,如何递信自然是头一等要交代的事。

    顾青亦知此人是左靳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也同样避不开辽王,只是顾青不曾料到的是,辽王让左靳派人盯着他,更多的是要保他平安。

    左靳收到顾青密信,知事态有变,忙给辽王递信。

    二月里,襄平仍是滴水成冰的日子,书房里烧着地龙,青玉盆中有水仙幽放。

    齐昇看着曾析递来的信,沉吟不语。因曾析如今任了辽王的宾辅,是幕僚中的第一人了,左靳来信写的是公务,并未特指要王爷密启,故曾析已拆开阅过。

    年前齐昇回府,不仅没有带回顾青,反而调了他去闽州,曾析便知辽王对顾青的态度有些不寻常起来,因摸不准王爷的心思,曾析便也陪着沉默。

    “明之,内阁和六部一点风声也无,你看有几分把握是太子的主意?”

    曾析毫不意外敏锐如齐昇会作此想,他也有同样的推断,“此事应有八九分把握。”

    齐昇点了点头,将信纸就着烛火烧掉。

    “必是有人给太子出此计谋,虽不高明,却也是条路子。若是成了,也算是路太子的人马,然海上的寇匪当不得大用。想必太子最为看重的,还是海税。

    将来往商路握在手里,走私也好,私抽商税也罢,都是极为生财的路子。有了这条财路,什么人马不能收拢。”

    曾析凯凯而谈,齐昇垂眸听之,待到他抬起头来,眸中露出寒光,脸上却仍是那副清雅疏朗的神色。

    曾析便知齐昇是动了怒了。

    “海疆之事,竟也作儿戏。将大启作他深宫小儿的玩物,拆解处置随其心意。”

    这番话直斥太子,曾析是不敢接的,他只得改提别的,“主上对顾青派去招安一事?”

    齐昇再度垂下眼眸,双臂缓缓滑出织金锻袍袖,宽大的袖口,鸦青纹色,越发衬出底下那双白玉雕的手。

    他十指交叠,语声里带着惯有的清冷,“嘱咐左靳往后将顾青的信分开,另送于我。”

    曾析心下疑惑,然齐昇半句不提顾青如何安排,倒有些将他划为私属的意思,这态度便越发耐人寻味起来。

    莫不是山庄宿了几日,美人又将辽王的心拢了过去?果然自古英雄难过关。曾析转念一想,不过是个男宠,料他也翻不出花来,便随他去罢。

    顾青不出十日便接了信。

    左靳证实了他的猜测,招安确是太子的主意,至于差事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左靳没说,顾青便猜是石祥捣的鬼。

    至于襄平那头的意思,左靳说辽王没有回音,他在信里提点顾青,想想是否有开罪辽王的地方,依他所见,辽王是恼了顾青,但并未真厌了他。左靳劝顾青警醒着点,莫要真得惹恼了那位,到时小命不保。

    顾青烦闷,对齐昇的心思仍是猜不着头绪。

    夜里更漏点点,顾青被院子里的猫叫吵得辗转难眠,那声此起彼伏,一时嘤嘤如小儿啼闹,一时凄厉似恶鬼哭嚎。

    他索性披衣起来,见廊下有人影来回走动,便推门出来,见魏方和颜姚都起来了,颜姚正指着魏方让他拿竿子赶猫。

    顾青忙道:“小心些,不过是猫儿叫春,随它们去,过得几日也能太平。”

    听这叫声就不止一只,野猫发情被赶,极易暴起伤人。这时代可没地方打狂犬疫苗。

    颜姚笑道:“怎从不知大人是个怜惜狸奴的?”

    顾青被这话说得一愣,回忆轰地涌入脑中,他呆站当地,想起那个旖旎的残夏。

    白色荼蘼花开已败,香犹在,随着晚风吹入水榭,画栋珠帘,红漆矮榻上,人影交叠。

    微风拂过孔雀罗帐,里头的人乌发散在晶莹肌肤上,云雨正蒙蒙。

    那是欲熟不熟,青涩甘美的最好时光,少年似无瑕宝珠藏于檀匣,初启时,赏珠捻珠的天人,原是生在云端,偶下凡尘。

    顾青凤目泫然如泣,长睫似黑蝶停枝颤羽,琉璃般澄澈的眼珠里淌过惶然无助。

    齐昇单手将他的双臂囚于头顶,俯身轻叹,动作却毫无怜惜,随心所欲挺入撤出。

    深夜,顾青弓身伏在齐昇肩下,眉间深锁,汗珠凝满玉躯。齐昇尝得餍足,长指抚过布满斑驳青红的身体。

    他面容清肃,声音泠泠,仿佛端坐高堂法座,目视百官议度国事。口里吐的却是艳词浪语,将顾青羞极欲逃。

    他唤他“狸奴”,问他可知为何猫儿换作狸奴?顾青摇头。

    齐昇轻笑,“狸,食猫。猫见之吸水屡吐,仰卧侍食。”

    狸奴狸奴,明明狸要以猫为食,猫儿见了狸,不仅不跑,还要巴巴儿地凑上去,喝水催吐,直把肠子里外都洗净了,仰面躺着等狸来,再伺候狸吃了自个儿。

    这猫儿怎能至贱如此,如何不叫一声奴?

    顾青再无地自容,顾不得羞耻形容,要离了榻去。齐昇一把将他扯落怀里,吹气贴耳,清音浪语,“本王的狸奴儿,可是急着要去喝水?”

    狸奴忽地尖厉嘶叫,顾青惊过神来。

    那公猫正要暴起,眼见已顺着竿子飞扑向魏方,恰好董涛亦被吵醒至院中。他将魏方推到一边,接过竿子手上使巧劲,让那猫先落了地,又眼疾手快借竿轻挑,把猫抛飞出墙外去。

    待顾青返回屋里,夜复静如谧,他就着茶盅喝了半盏凉水,心思已通透如明镜。

    齐昇这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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